苦涩

柳初媛回国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谋划已久。是以在看到机会时，才能这样分毫不差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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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C有意进军国内市场，前一阵正在招兵买马。柳初媛有朋友是CYC的决策层，在得知她有回国发展的意向后，抛来橄榄枝。

她之前的业绩颇为傲人，所以CYC给了她风控和战投两个选择，都是重要职位，也允诺较大的自主权。

在选择部门时，柳初媛是抱了私心的，战投部和视频平台、影视项目方、主创主演、音乐制作的联系密切，即使她不直接负责对接，也或许，能有一次不期而遇。

殊不知真到了这一刻，却只诠释了什么叫一厢情愿。

宴会厅气氛热烈，而二层的空气犹带寒凉，一如黄子弘凡的眼神默然地略过她，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招呼也不打。

柳初媛目送蒲熠星离开，一口饮尽杯中酒，希望胃袋里微热的酒液能带给她坚定的勇敢和微小的希冀。

黄子弘凡在包间聊了三个多小时，她也就在宴会厅等了三个多小时。

本是CYC的主场，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全凭肌肉本能去握手、碰杯、交换名片。

在厅外接了个工作电话，柳初媛再回到宴会厅时，正碰上黄子弘凡和别人交谈。

他脸上本挂着标准微笑，扭头看到她，霎时褪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无力感，这神情她曾频繁见到，在他们分手前的几个月。

真奇怪，柳初媛想，此刻他明明很精致，并没有胡子拉碴，她却看出一分萧索来。

黄子弘凡只是看着她，眸色深深，眼中卷起黑色风暴，长睫是唯一岿然不动的礁石。

“好久不见。”柳初媛太紧张了，她的声音干涩又僵硬。“现在主要在北京吗？”

本想问问他手术的情况，但周围人多眼杂。

柳初媛一时拿不准手术是否保密了，也并不打算给可能的隔墙之耳送话题，只得先咽下了话。

桃花眼翕张，于是那礁石变作桅杆，海洋在怒吼后维持着风平冷静的表象。

“我不想，和你这样……话家常。”

她等了三个小时，等来了四年后的第一句话。

原来她以为的热切燃烧，不过是最后的氧化分解，原来昨日种种只有她藏在心尖，于他而言只是过往，而她已成过客。

柳初媛怔愣片刻，黑珍珠般的眼睛敷上一层水雾，她低下头借喝酒掩饰。

甜腻软润的桃酒，硬教她品出了苦涩酸滞。

名利场觥筹交错，黄子弘凡事业如日中天，自然收到诸多热情招待。

沉默还没来得及在两人间蔓延，他已经在旁人的招呼下离开了，大理石地砖上响起轻微的规律敲击声。

大概良缘易尽孽缘难躲，她和黄子弘凡很快又在餐桌上相遇了。

她看着黄子弘凡被推到主位旁，看着他一边脱下西装搭在椅背，一边回应着周围几人，不知开了句什么玩笑，惹得旁人开怀。

他有条不紊地解开袖扣，把衬衫翻折到手肘，露出腕骨和小臂上的筋络，终于抬眼看过来，视线躲过玻璃杯和吊顶灯的折射，直直落在她身上。

公司中间人立刻介绍道：“这位是柳初媛，CYC重金挖来的人才……”

“我俩认识，”被黄子弘凡打断，他的声音依旧好听，像是浸了桃花瓣的清酿，他顿了顿，补充道，“高中同学。”

“其实大学也是校友，”柳初媛淡笑，比起对他更像是对桌上其他人解释，“我本科也是L大的。”

在座的无一不是人精，立刻明白两人不过泛泛之交，平时大概少有联系，于是并不在这个话题多做停留。

她和他就这样坐在餐桌两端，隔着热闹的人群，克制地目光纠缠。

柳初媛酒量不错，但今天好像忘记怎么挡酒，来者不拒，散席时脑仁发胀，太阳穴突突跳。

她和中间人一起给客人们安排车安排住宿，中途又被蒲熠星逮住。

“哎！初媛！来帮个忙。”

帮个屁，你爹要睡觉，现在就要，延迟不了一点。

如果她知道住宿宾客有黄子弘凡，此前一定会找理由避开。

或者，如果她知道接下来是怎样的一夜纠缠，此刻一定会推掉蒲熠星的请求。

但柳初媛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于是她只是心里反驳两句，迈步向蒲熠星走去，却又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