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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源第一次见到余朝,是在升高二那年暑假。
老旧的风扇呼啦啦的吹着,门前穿着白背心的老头摇着扇子聊天,开着窗户的居民楼里,时不时传来几句肥皂剧的台词。
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燥热,青春期的涟漪沸腾而起,在阳光下放肆烘烤,将皮肤内层的血肉,向着骨缝侵染。
外套被成片的风撑起,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拨了拨车把上的铃提醒路人,又踩着脚踏板扬长而去。
“桂圆,骑慢点啊。”
见到他的大爷大妈总会笑着来这么一句。
春溪路已经有些年岁了,而张桂源从小生活在这里。
就像无拘无束的野草,无规则的长了满山别野的生机,构成了他意气风发的十七岁。
两侧的楼房挤着中间的一条的青石板小道,蜿蜒到路的尽头,坎坎坷坷而又曲折不平。
那个夏天,雨很少,天气是那种安静的白热,没有火焰的自行燃烧着。
如果说,一切的一切必须要有一个开始,那么大抵就是那句中气十足的。
张桂源“你们放开她!”
小巷子里有人在打架,但是严格来讲,应该是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被人按在墙角。
周围是三四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身材不壮,但是看着唬人。黑色的束腿裤裹着两条细细瘦瘦的腿,像麻杆一样,歪着站着。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些人看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中学生,并没打算和他浪费时间。只是挑衅一样的骂了几句,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电风扇呼啦啦的转着,整个世界格外的吵。
只是张桂源看见,方才那个被按在墙角的女孩忽然猛地跳起,随后一拳打在离他最近的那人脸上,直击面门。
那力道看着不小。被打的那人的脸直接向另一个方向歪过去,口中的声音有些凄厉。
“操,你个贱娘们儿敢打老子!”
反应过来之后,那人重重的一脚踹向女孩的腹部,女孩被直接踹倒在了地上,手肘磕到了红砖墙。
但她只是小声呜咽了一声,随后偏头一滚爬起来,手中拿着一块体积很大的砖头。
余朝“滚啊!”
余朝“再过来老子跟你们拼命!”
天上的云怒放着,除了它,和路边的小草,张桂源是这一事件的唯一旁观者。
他看见那群勒索女孩的混混骂骂咧咧,吐了口唾沫离开,然后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张桂源沉默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走到女孩面前。
张桂源“给。”
张桂源“你擦擦吧。”
少女把地上零散的东西收起来,连着刚捡的砖块一并塞进了蹭上泥土的黑色书包里,然后重重把拉链拉上。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张桂源,亦或是根本在无视他,只是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发顶。
女孩的白T恤已经被弄脏,衣服背后染上了脏脏的土红色,连胳膊手肘都蹭破了皮。
女孩仍旧没有理会,完全将张桂源攥着纸巾的那只手排除开来,然后将书包甩在肩上,视线越过张桂源离开。
张桂源无言,脸上透着错愕和诧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女孩离开的时候,又分明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说不出是无意还是什么。
对视的瞬间,张桂源看到女孩形状好看的圆眼睛,但是是漠然和无所谓的。她不在意,仿佛什么都跟呼吸一样天经地义。
后来,那个夏天,张桂源常常想起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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