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危的面容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未起半分波澜。
谢危目视着萧姝,平静道:“你说得都对,纵然我视人命若草芥,灭了你萧氏满门,可你又能如何?”
甚至还轻笑了一声,“造反,上一世我做得,这一世我也做得……还会做得更狠、更绝!”
谢危在所有人惊恐的眼中安然自若,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什么话。
寒意从人们心底渐渐蔓延上来,这谢危多半是疯了,不知他与萧氏,与皇族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就连字里行间的都是尸山血海。
还好,天幕播放的画面打断了此时的静寂。
(最后沈玠驾崩前留了遗诏,将传国玉玺交到她手中,命她垂帘听政,让她甄选合适的宗室子弟作为新任储君。)
(然而从宗室过继来的储君,尚未扶立登基,便在赶来京师的途中,被起义的天教乱党割下头颅,悬在城门。)
(现在,轮到她了。)
姜雪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想沈玠最终选择将玉玺交给自己,或许只是想着它留下自己一命。却不曾想,这东西到了她手里之后,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谢危他们连那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又怎会放过她这皇后呢?
那把刀还是他亲自叫人送来,她还能如何。
自从沈玠死后,燕临隔三差五便来找她一次,前朝的那些个大臣一心想要她为沈玠殉葬,以全夫妻同死之名。
谢危谋反那一日,皇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往日那群“慧眼独具”、“直言正谏”、“赤胆忠心”的大臣们,一个个儿都做了瞎子聋子,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竟无一人铁骨铮铮,还不及郑保这个有缺之人,不畏死不顾生,以己命报君恩。
圣人言,一臣不事二主。
沈玠死后,又有哪一个尽了臣子的本分。身为人臣,丝毫不愧自己不顾恩义,叛主背亲,反而辞严义正了起来,张口便是要她这个做君后的,为夫殉葬,以示气节。
这些个男人们,无事时满口大道理,真到了生死关头,一个比一个跪得快,一个比一个骨头软,叛军谋逆之际,也没见他们宁死不遂贼子意。
尤其是王久、赵彦宏之流,什么当代大儒,她看是不知廉耻的贱儒才是。一味在谢危、燕临面前俯首帖耳,瞧不起女子,胆敢言之凿凿将奴颜婢膝包装成天下大义!
哪里还需寻什么犬类鼠辈,以溺自照便是。只会向弱者举刀,真是枉为人臣,平白让人耻笑。
可她也怕痛怕死,若不是没了法子,她也不想死……
“宁宁,不会的……”燕临慌乱地看向那个垂着头的少女,只觉她此刻像琉璃一样脆弱,他想要触碰却不敢触碰,手足无措道:“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燕临的声音令姜雪宁一颤,姜雪宁轻轻眨了眨眼,抬眼看着他,那个少年似乎也要碎了,平日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快皱成了小苦瓜,她突然不想哭了。
她红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浓长卷翘的眼睫在眼睑下投落一片淡淡的阴影,双手捧住燕临的脸,坚定地说道:“燕临,你没有……”
这“郎情妾意”的画面,在谢危眼里刺眼极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烦闷,令他心口一滞。
他这个做先生的倒是不知他们二人何时通了心意,衬得他活像个棒打鸳鸯的棒槌。
宁二果真是个小骗子,惯会骗人,不是一心只属意于张遮吗。
说什么燕临是朋友,有这般情深义重的朋友吗?
眼不见为净,谢危索性闭目养神,不再看这气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