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光是瞧着这一幕,就该知晓谢危一路走来,能有今日之权柄,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何况当年的定非世子只是一个孩童,能懂多少家国大义。
那些挺身而出的笑话,不过是说于百姓听的罢了。
要知道太子乃是天家血脉,身份贵重,哪怕是国公之子都要舍身相替,更不用说那些平民百姓。
区区三百孩童的性命,岂能比得上太子的安危!
能保全当时的圣上,也算是为国捐躯了,他们该荣幸才是。
……
姜雪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一片静寂之中笑出了声,其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讽刺之意。
“原以为先生读书万卷,精通儒释道三教,早该清楚“生命可贵”的道理才是。今日见先生自戕之举,才发觉竟是雪宁高看了先生。”
“人生在世,何人不艰难。即便是乞丐,也知何为求生。人人都想要活着,偏生谢先生与人不同,机关算尽二十年,最后只求一死。”
姜雪宁的言辞愈发犀利,气上头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先生不顾及自己,却也要挂念一心站在自己身后的那群人。不提忠心耿耿的刀琴、剑书,便是吕显吕老板,都是顶着九族的项上人头,同你一起共行谋逆之举。谢先生临了,拍拍屁股轻松走了,转头就丢了一大摊麻烦事给人家,这可不太道义。”
“何况比起死人,被留在世上的人才是更痛苦的,不是吗?”
“先生在画中口口声声称雪宁是懦夫,只敢将刀对准自己,死不足惜。可先生呢?”
“先生之举,同昨日的我又有何分别!”
“雪宁是个俗人,自然怕疼也怕死。上一世为了活命,也算是用尽手段。”
“反观先生大权在握,身边亦不缺有心之人。谢先生并非孤身一人,比起流离失所,衣不蔽体的乞儿,先生拥有的已经不算少了!”
话已至此,姜雪宁忽然记起谢危曾经宁愿死也要带着琴的模样,心绪愈发不平。
她缓了口气,对着谢危的视线,郑重地说道:“很久之前,我同先生说过一次。今日我索性再说一次,罔顾别人的心意,一心求死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不要让我后悔救过你,谢居安……”
姜雪宁的一字一句,深深地砸进了谢危的胸膛,他目光深沉的望着她,恍惚间又看见当年上京路上那个执拗的小姑娘。
非但不怕他,还要拖着自己这个病秧子,硬生生地走出一条生路。
他想,也许宁二从未变过。
她仍是那个心善姑娘,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即便嚣张了些,也还是救了尤芳吟一命。
反而是自己失察,见她有了容身之处,却忘了她还只是个心志有失的小姑娘,便自顾自地认为她变了。
谢危动了动眼神,视线渐渐停在了姜雪宁的衣袖边缘,藏在衣袖下的手腕上该是有道陈旧的疤痕。
原来她还是在乎的。
谢危的心情似乎好了几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是他没有回应宁二那些肺腑之言,反而开口道:“宁二,你如今倒是不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