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明突然转头跑了。
镇狐阵的金光像一张烧红的网,将狐念困在三丈见方的石台上。
她蜷缩着身子,雪白的狐尾被阵法边缘的炽光燎得焦黑,每一寸皮毛都在发烫,像是有无数根细针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
“叶景明……”她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舌尖尝到血腥味。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转头就跑了。”
早知道用魅惑术让他帮她挡着了。
阵法中央的凹槽里,十二面铜镜正随着日头转动,镜光汇聚在她眉心,那里的狐族灵印正一点点变得黯淡。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妖力在飞速流失就像被戳破的皮囊,连维持人形都开始吃力。
裸露的手臂上已浮现出细密的白色绒毛,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刚滴落在石台上,就被阵法蒸腾起的热气烤成了灰。
这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大意了。
石台边缘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金光猛地涨高半尺。
狐念被这股力量掀得向后撞在石壁上,喉头一阵腥甜,喷出的血雾在金光中瞬间化作青烟。
她看见自己的狐尾正在变得透明,那些曾被许多族人夸赞过的、像初雪般蓬松的毛,正一缕缕被阵法剥离,飘在空中就成了火星。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时,道观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的龙吟。
那声音不似凡物,带着水泽的腥气和岩层深处的冷冽,震得整座叶府都在发颤。
镇狐阵的金光竟被这声龙吟震得晃了晃,铜镜转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谁?”狐念费力地抬眼,看见道观的朱漆大门“哐当”一声被撞碎。
一道黑影裹挟着水汽闯了进来,鳞片在昏暗的殿内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把整条星河披在了身上。
是沧烬。
他化着人形,玄色衣袍下摆还沾着湿泥,显然是刚赶来。
那双总是含着戾气的金瞳此刻像淬了冰,目光扫过石台上的狐念时,周身的气压骤然低了下去。
他抬手时,指尖凝聚起一团黑雾,黑雾落地的瞬间化作数道黑色水纹,顺着地砖的缝隙蔓延到阵法边缘。
黑鳞蛟一族的可怕之处,就是既会水又会火。
“破!”沧烬的声音里带着蛟族特有的嘶鸣。
黑雾撞上金光的刹那,竟发出了沸水浇在炭火上的滋滋声。
十二面铜镜同时爆发出刺眼的光,像是在抵抗这股阴寒之力。
可黑雾里翻涌的水势越来越猛,竟顺着符文的纹路一点点侵蚀进去。
狐念看着他宽大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两天他从地道士手里救了她。
“沧烬……”她咳着血说,“这阵引了道灵珠的纯阳之力,妖怪碰了,会受伤的。”
话音未落,沧烬已经纵身跃上石台。
他无视那些灼烧皮肤的金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体温比常人低,此刻却像寒冰撞上烈火,接触到金光的手臂瞬间冒出白烟。
“少说点话。”他另一只手猛地按在阵眼处的道灵珠上。
道灵珠的光芒瞬间暴涨,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窜,像是要把他的血脉都烧干净。
可沧烬的金瞳里没有半分退缩,掌心凝聚起更浓的黑雾,硬生生将那颗散发着纯阳之力的珠子从青铜鼎的凹槽里拔了出来。
珠子离体的刹那,镇狐阵的金光像潮水般退去。
铜镜“噼啪”碎裂,符文迅速黯淡,石台上的灼痛感骤然消失。
狐念脱力地靠在沧烬怀里,看着他掌心被道灵珠烫出的焦黑印记。
“对不起……”她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却被他按住手腕。
沧烬没看她,目光扫过道观外那道仓皇逃窜的人影,金瞳里戾气翻涌。
但他终究没追,只是弯腰打横抱起狐念,转身一步步走出残破的道观。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打在他的黑发上,顺着下颌线滑落。
混着他嘴角的血迹,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冷冽。
狐念把脸埋在他带着水汽的衣袍里,能闻到深海独有的咸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龙涎香。
“你怎么来了?”她闷闷地问。
沧烬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他却和她说:“人修的道,从来都踩着妖的骨血。你早该明白。”
他的声音冷得像雨丝。
“啊?”
他在说什么?
狐念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她和叶景明的事。
“你们狐族被封印,就是因为人。”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我知道。”
“和我回去,不许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