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当夫人对慎儿来说无所谓,凡是能让窦漪房不高兴的事,她就乐得干。
包括但不限于日常争斗,继而抖出张嫣和周亚夫的私情,这种事说出去足以令皇室蒙羞。薄太后大怒,刘恒的疑心也愈发重。
窦漪房究竟认不认得张嫣?
若她不认得,何以多次奔走想为这两人辩驳?
大殿之上,张嫣跪坐在侧,垂着头。窦漪房神情焦躁,刚想开口,就听张嫣说确有其事。
“周将军曾经救过我的性命,他是个正直的人,也从未回应过我。”
张嫣道,全是自己一厢情愿。
之所以干脆认下,一是不想连累窦漪房,二是汉宫寂寞,她早已厌倦日复一日的等待。
死其实是一种解脱。
窦漪房面露诧异,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真有一段渊源。这可不好办了。她了解薄太后的性子。
果然,薄太后直接命宫人送上白绫、毒酒,任张嫣选择。
张嫣看了一眼窦漪房,依旧柔柔笑着,接过毒酒一饮而尽,全程没有辩驳过什么。
曾经的小皇后就此迎来落幕。
窦漪房紧紧捏着手掌,眼中映出张嫣倒下的身影。
她还那般年轻……
窦漪房向来是念旧情的。每一个故人的离去,都印证了一个事实——杜云汐又死了一次。
刘恒也在现场,是以窦漪房的种种异样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所以窦漪房真的在汉宫待过。甚至当时地位还不低,否则怎会与皇后张嫣相识。
后来成了吕后派往代国的家人子,在他身边温柔小意,顺利赢得他的喜爱,稳坐王后位置。
那些记忆里的美好,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刘恒看不清楚。
他只知道如果窦漪房真是间谍,那她做得过于出色。
险些连他也被蒙骗了。
眼见窦漪房又开始和薄太后争锋相对,语调逐渐拔高,刘恒却不像从前那般坚定维护她。
因为不值得。
他径直起身,道:“这件事到此为止。皇后,你先去处理张嫣的后事吧。”
说罢看也不看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窦漪房,便扶着腿脚不便的薄太后离开了。
路上薄太后还在说窦漪房的不是,“这就是你选的好皇后!遇事不闻法度,全凭心意,当真是……”
刘恒一声不吭的听着。
等薄太后说累了,他才道:“或许母后说得对,漪房真的不适合做皇后。”
他绝不允许任何与吕后有关、可能是间谍的人坐上高位。
这江山只能是刘家的。
刘恒现在按兵不动,很大程度上是看在馆陶姐弟俩的情面上。
一个公主还好,不至于动摇社稷。可刘启是他为稳定朝政亲封的太子,若轻言废黜,于大局无益。
还是再等等吧。
等他彻底肃清吕氏一族遗留下来的势力,等他有了更合心意的子嗣,最好是喜欢的人所生。
那时再言废后、废太子一事也不迟。
他的权衡利弊,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帝后关系莫名变得冷淡许多,反而更宠爱慎夫人。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一次团圆节里,刘恒、窦漪房、慎儿出席宴会。按惯例应该平行落座在刘恒的左右。
结果慎儿发现自己的位置往后移了些许。
她受宠多年,早已不用故作可怜,渐渐的嚣张跋扈的脾性满宫皆知。
当即怒而伫立,不肯就座。
这时大臣周勃站出来说慎儿是妾,皇后是妻,按照规矩两人不该同坐一席,礼制如此。
慎儿可不管什么礼制祖制,冷着脸,气冲冲回了合欢殿。
这节不过也罢。
刘恒紧跟其后追过来,也没有留在大殿。先好生安抚一阵,见美人怒色稍退,说起后面的事。
原来不止周勃,还有袁盎帮腔。
“……适所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陛下独不见‘人彘’乎?”
刘恒把话原封不动说给慎儿听,原以为她会感悟到什么,但他显然高估了慎儿。
“可笑,难道我聂慎儿是吓大的!他们敢用‘人彘’恐吓妾,莫非是认定君上身边坐着吕后吗?”
慎儿冷笑道。
这正戳中了刘恒心中的隐忧。
因为窦漪房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朝野内外皆称赞贤名。她手里还握着生性和软的刘启。
这几年他的身体经常不好,太医调理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或许他撑不了太久了。
主少国疑,而太后插手朝政,岂非“吕祸”再度重演?
不行。
他好不容易从吕氏一族夺回的江山,绝不能再落到那些人手中。
刘恒看了看面容娇媚、眉眼盈盈的慎儿,暗叹一声,如果他也和慎儿有个皇子,那该多好啊。
起码不至于落得现在进退两难的地步。
“朕的子嗣还是太少了。”
见刘恒愁眉不展,慎儿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放在还未显怀的肚子上,道:“这样就不少了。”
刘恒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欣喜道:“慎儿,你……”
慎儿羞涩敛眉,“太医的话怎会有假。”
她确实需要一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