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已经全部出来自己被困在这片空间里多久了，9月7那天日上午，他受人委托下一座古墓里去摸一样冥器，据委托人说那往生鉴是难得的珍品，他出的价格高到连解家的小九爷都难以拒绝。
尽管委托人说明了这座古墓的危险性，解雨臣还是在深思熟虑后决定走这一趟，他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甚至叫上了还欠自己96头羊的黑瞎子。
有了先进且充足的装备，外加一位给钱就无所不能的“得力干将”，解雨臣以为这次定然万无一失了，但他没想到的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那场意外发生的太突然，解雨臣至今也不能确定当时真正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当他触碰到那摆放在墓室边缘的往生鉴时，感到一瞬的天旋地转，随即自己的意识便不受控制的被往生鉴吸了过去，一切都太快，快到在场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解雨臣只记得在自己意识完全融入之前，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朝着自己扑过来，隐约间他感觉手似乎被人握住了，一张架着墨镜的熟悉面孔近在咫尺……
奇怪，分明感觉很熟悉，了自己为什么记不起来他的具体样貌了？
世界一点点在解雨臣面前消逝，只留下一片虚无。
他向前走着，脚下没有路，也分不清天和地，一切方向与时间的概念在这里似乎都不复存在了，他只是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又会到达何处。
一步踏出，世界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也是一间墓室，却不是往生鉴所在的那一间。解雨臣记起来了，这里他来过的，就在去年。
他尝试着凭借记忆中的路线往外走，出口的光越来越亮，逐渐淹没了他，世界变得洁白一片。
光芒渐盛，解雨臣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已然又回到了往生鉴的空间中，又是一片虚无。但那些洁白的光点并未完全散去，而是汇聚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乒乓球般大小的光球。洁白的光球漂浮在解雨臣身畔，时而上下晃晃，仿佛是在催促他跟上。
一幅幅记忆的画卷在解雨臣面前铺开又收起，他仿佛置身于一出戏中，戏幕起了一折又一折，奈何戏中人始终挣脱不开那道束缚的枷锁，最终渐渐迷失在了戏里。
“可堪回首？”虚无中有个声音问道，那是来自解雨臣内心深处的疑问。
他迟疑了，记忆中的景象仿佛又在眼前浮现，久久不散。
“愿还红尘三钱茶，梦生，梦死，梦繁华。”解雨臣不去理会那声音，跟着小光球继续往前走。
隐约间似乎能听见一声长叹。
往生鉴中的时间似乎是混乱的，走着走着，解雨臣感到身上的衣服愈发宽松起来，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换上了一身火红的戏袍，身量也矮了许多，看上去大概只有十来岁的模样。
“小花！”迎面跑过来一个人，正是小时候的吴邪，“你怎么跑这来了，大家都在等你。”
“……”
见解雨臣不说话，吴邪拉着他就走:“快点啊，秀秀他们还等着呢！”
“等什么？”解雨臣问，这段记忆太过久远，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如果不是这次在往生鉴中看到，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次想起。
“你的生日宴呗，你怎么连这都不记得了？”小吴邪回过头，认真的打量着他，“今天大家都在呢。”
“生日宴？”零零碎碎的记忆逐渐复苏，但在解雨臣的印象中，并不曾举办过什么生日宴。
“二爷！三叔！解叔叔你们怎么过来了？”吴邪欢快的跑上前，停在几人面前。
吴邪的三叔，解连环，还有……师父？
不对……不对！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记忆！
那这是哪里？自己又为何会出现在这？
解雨臣猛的挣脱开吴邪的手，疯了一样的想要逃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世界又消散了，斑驳的光点融入小光球之中，使其变得更加凝实。可解雨臣这次并未跟随着小光球一同向前，他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指点方向，引着他向前。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鼻梁上架着的黑色墨镜，还是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可他为何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不对！
心中有个声音在怒吼。解雨臣的潜意识告诉他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好啊，小九爷。”那人挑眉冲他笑道。
“你……”他想说话，想询问那人到底是谁，然而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可堪回首？”之前出现过的声音再次在耳畔想起。
解雨臣沉默着，但那个声音就像是偏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具体的答案一样，越来越响:
可堪回首？
解雨臣只觉得头疼的像是快要裂开了一般，似乎有许多细碎的记忆片段不断划过脑海，但他偏偏什么也抓不住！
“住口！”声音不知何时恢复了，解雨臣怒吼。
那越来越响亮的询问声终于停息下来，世界也随之开始消散，面前的人影变得模糊。就在他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原本一直跟在解雨臣身边的白色小光球突然动了。只见它漂浮着在半空中打了个圈儿，随后直直的朝着那快要消失的人影眉心处飞去。
世界再次落幕，这次连带着那洁白小光球也一同消失了，解雨臣又孤身走入了虚无中。
“可堪回首？”他在心中向自己发问，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忘记了什么——一些重要的不该更不能被忘记的事。
时间继续随着他步伐的前进而倒流，面前再次出现景物时，解雨臣已身处京城的一座大院里。
假山池水，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在这里铺落，他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和师父学戏的那几年。
“解语花。”身后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师父……”解雨臣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了口，但伴随着他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却略微愣了一下。
二月红依旧如往常那般，穿着一件浅色长褂，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但不同寻常的是，今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自己印象中分明从未见过却直觉很熟悉的人。
“小九爷！”那戴着黑色墨镜的人冲他招招手，唇角勾起一抹笑，“又见面了！”
然而，二月红却似不知那人的存在一般，兀自对解雨臣说道:“昨日新学的曲目可练得熟悉些了，若还不曾，今日下午必要练好，晚饭后我会来检查。”
说完，也不管在场的二人径自走了。
“你到底是谁？”待到二月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某座小楼后，解雨臣才盯着那人冷冷的问。
“小花爷，你在这里玩够了吗？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那人似笑非笑的问。
称呼变了，不知为何，解雨臣总觉得那人有些欠欠的，自己很难忍住不上手给他两巴掌。
“你能带我出去？”
“当然了。”那人耸耸肩，“只要你愿意跟着我走，我就能带你出去。”
“我……”解雨臣犹豫了，他潜意识里对面前这个人无比信任，但理智又认为自己选择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太过于冒险了，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还不是什么正经的样子……
“你不信我！”那人叫道。
尽管有着墨镜的遮挡，解雨臣还是能想象出那人在墨镜之下瞪大双眼，故作受伤的模样，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更欠了！
“我没有……”然而还没等他解释完，那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解雨臣叹了口气，刚要去追，然而脚下就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嘴也张不开，发不出声音。
渐渐的周围有丝竹声响起，一阵阵开场的锣鼓，一句句落幕的悲歌，三唱三叹，凄凉哀婉。一切都化作深深的泥潭，似要将他永久淹没，而他却似乎被定住了，什么也做不了。
绝望涌上心头，解雨臣被包裹进一层又一层由记忆和戏幕编织出的茧房中，他被困住了，就像溺水者一点一点失去对自己意识的控制，大脑一片混沌。
周遭纷杂的戏曲声还在响着，但解雨臣已经有些听不真切了。在模糊的视野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影向自己奔来——好熟悉的场景，自己是否曾在某个时刻见到过？
一瞬间，眼前这一幕与过往有了短暂的交叠，那段被尘封的记忆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来不及多想，解雨臣只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向前一拽，将自己带出了那仿佛有万丈深的泥潭。
咿呀的戏曲声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那些零碎的记忆画面。
“我们走吧。”解雨臣望着来人道。
“这回信我了？”黑瞎子问，语气中明显带有对他之前行为的不满和控诉。
“两头羊，带我出去，走不走？”解雨臣不和他废话。
“两头也太少了，至少三头。”
“一头！”
“走走走！”黑瞎子走上前，从地上抱起还处在孩童模样的解雨臣，顺带着在他脸上戳了一下，说道:“想不到你小时候还怪可爱的。”
解雨臣狠狠的瞪着他。
周围世界再次消散，不同的是，这次解雨臣不再是孤身面对那无边无际的虚无了。
“可堪回首？”冥冥之中，那个声音又问。
同样的解雨臣依旧沉默着，但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往事轮转，幼时的事，如今回忆起来，已恍若隔世，戏里戏外的边界早已分不清晰。既如此，又为何要在过往徘徊？只愿自己与他春禧冬绥，一生安康罢了。
想着解雨臣抬起手，搂住了黑瞎子的脖子，他感觉到那人动作明显一僵。
解雨臣觉得好笑，怀着挑逗的心思，又将头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这次，黑瞎子手一抖，差点没将他掉下去，但却在意识到之后抱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来到了往生鉴中世界与现实的交汇之处，无尽的虚无分崩离析，在重新走入那往生鉴所在墓室的前一刻，解雨臣注意到黑瞎子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洁白的小光球。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小光球竟是径直朝自己飞了过来。
伴随着小光球融入眉心，解雨臣察觉到有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那些却不是他的记忆，而是……解雨臣转过头，正对上黑瞎子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来如此，他终于知道这小光球是何物了！
那之前……解雨臣突然想起自己那小光球的消失过程……
一旁的黑瞎子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道:“你小时候还挺勤奋，天天练戏！”
解雨臣默默在脑海里检索着黑瞎子曾经留洋海外，拿双博士学位的那段日子，冷笑道:“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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