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现代小说 > 镜爱
本书标签: 现代  HE  双洁   

001.从天堂的地狱里回到人间(神父x追随者)

镜爱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圣坛前洒下一片斑斓,我站在祭衣室里,仔细抚平圣带上的每一道褶皱。

指尖划过绣金的十字纹样时,忍不住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即将开始的晨祷,而是因为我知道,他就在门外。

“哥哥,你准备好了吗?”

声音轻轻传来,伴随着谨慎的敲门声,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看见埃兹拉站在那儿,手里捧着我的弥撒经书。

他比我矮半头,头发是比我更浅的金色,在从高窗落下的光线中几乎泛着银光。

我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我最虔诚的追随者——我无法宣之于口的罪与罚。

“谢谢,埃兹。”我接过经书,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他毫无察觉地微笑,那笑容纯洁得让我自惭形秽。

我们并肩走向圣堂,长袍窸窣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蜡烛和旧木头的熟悉气味,这气息从我十二岁被送到神学院起就渗透了我的生命,那时我牵着五岁埃兹拉的手,向他保证神永远不会抛弃我们这些孤儿。

如今我二十八,他二十一。我成了神父,而他每早都来参加我主持的弥撒。

“今天来了不少人。”埃兹拉小声说,目光扫过坐在长椅上的二十几个信徒。

他的眼睛是湛蓝色的,像我们记忆中母亲的那对耳环的颜色。

我点头,走上祭台,弥撒开始时,我让自己沉浸于仪式的韵律中:划十字、开场词、忏悔经…直到读经环节,埃兹拉走上读经台,我才允许自己真正地看着他。

“恭读圣若望一书。”他清晰的声音在堂中回荡,“天主是爱;那存留在爱内的,就存留在天主内,天主也存留在他内。”

我的心脏收紧,埃兹拉诵读这些词句时是如此确信,如此纯粹。

他相信爱就是爱,简单如教义问答,而我,却在最基本的诫命上迷失了方向。

“天主的话。”结束时他说。

“感谢天主。”会众回应。

弥撒继续着。当领圣体时,埃兹拉第一个走上前,跪在我面前的台阶上,我手持圣体,念出那说了千百次的话:

“基督圣体。”

“阿门。”他轻声回应,张开嘴接受圣体。

我的手指几乎碰到他的嘴唇,这一刻既神圣又亵渎,每天我都在这短暂接触中同时体验天堂与地狱。

弥撒结束后,信徒们陆续离开。

埃兹拉帮我清理圣器,擦拭圣杯,整理祭衣,这是我们的日常仪式,而我总是既渴望又恐惧这段独处时光。

“哥哥,你今天好像很累,”埃兹拉突然说,手中的活计没有停下。

“只是有点头疼。”我撒谎道。

“我给你泡茶吧?就像以前那样。”

小时候,每当我有任何不适,埃兹拉总会想办法给我弄来一杯茶。

在孤儿院里,这意味着要用小聪明换取茶包,还要小心避开管理员偷用热水壶,现在他可以在神父住宅的小厨房里自由地做了,但这个习惯没变。

我点头同意,因为拒绝他更让我心痛。

我们坐在圣器室的小桌前,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

埃兹拉聊起他大学的课程,他做义工的老人院,他平凡而充实的生活,我注视着他说话时的手势,嘴角的弧度,眼中闪烁的光彩。

这一切我都如此熟悉,却又永远无法真正拥有。

“哥哥,你在听吗?”他突然问。

“当然,”我猛地回过神来,“你刚才说奥古斯丁的《忏悔录》。”

他笑了:“我就知道你感兴趣!其实我在想,奥古斯丁说‘我们的心除非安息于你(天主)内,否则得不到安宁’,但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心在哥哥身边时最安宁。”

茶杯在我手中差点滑落,我强迫自己保持平静:“那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埃兹,血缘的联系是天主赐予的礼物。”

“不只是血缘,”他认真地说,“自从父母去世后,是你一直照顾我,你放弃了多少东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快决定成为神父的。”

他说对了一半,我选择神职之路确实是为了他——为了确保我们永远在一起,也为了用神圣的誓言筑起一道墙,囚禁我对他的危险感情。

“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提醒我们,每个人都蒙召走向圣德,”我说,更像是对自己而非对他,“我只不过是响应了召唤。”

埃兹拉摇摇头,但没再争辩,他永远不知道我心中的战争,不知道每次他无意中触碰我时我内心的震荡,不知道我多少次在告解亭中忏悔同样的罪,却无法真正悔改。

几天后,一场暴雨让教堂地下室淹了水。我们花了一下午搬运物品,清理积水,工作结束时,两人都浑身湿透,精疲力尽。

“你得换身干衣服,”我看着埃兹拉湿透的衬衫紧贴在他身上,立即移开视线,“我屋里有你可以穿的。”

神父住宅就在教堂旁边,一条有顶的走廊连接两者。我把埃兹拉带到我卧室,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衣服给他。

当他脱下湿衬衫时,我转身假装整理书桌,心脏狂跳。

“哥哥,你还留着这个?”他突然问。

我回头,看见他拿着我们旧合照的相框,照片中,我十五岁,他八岁,站在孤儿院门口,我的手臂保护性地环着他的肩膀。

“当然,”我说,“我怎么可能丢掉它?”

埃兹拉用那种让我心碎的眼神看着我:“那时候你总是保护我,记得吗?有一次那些大孩子要抢我的十字架,你跟他们打起来,尽管你明明更愿意讲道理。”

“那是哥哥的责任。”

“不只是责任,”他轻声说,穿上干净衬衫,走到我面前,“哥哥,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好到不真实,就像你把我放在一个神坛上,但其实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把他放在神坛上?恰恰相反,是我每天都在祈祷,求天主把我从这不应有的欲望中解救出来。

“《伯多禄前书》说‘该彼此款待,而不出怨言’,”我引用经文,走向门口,“来吧,我给你找条干裤子。”

那一刻,我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突然失去平衡。

埃兹拉立刻伸手扶住我,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不像记忆中那个瘦弱男孩。

我僵在他怀里,太近了,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能感受到他呼在我颈间的气息。

时间仿佛停滞。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也许是因为我过快的心跳,也许是因为我无法掩饰的表情。

我的理智告诉我要退开,但我的身体拒绝服从。

最终是我先打破这个瞬间,挣脱他的扶持,喃喃道歉。

埃兹拉没说什么,但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感觉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

那晚我跪在床边祈祷良久,求主赐予我力量,消除我不该有的感情,但当我闭上眼睛,脑海中仍是他靠近我的面容。

接下来的几周,我刻意保持距离,我说自己忙于教区事务,减少与埃兹拉见面的机会。

他来看弥撒,但我安排辅祭员帮忙,避免与他单独相处;他留下的信息我回复得简短,他送来的食物我分给访客。

每次这样做,我的心都像被撕扯,但我知道这是必要的。

一个傍晚,我正在整理讲道稿,敲门声响起,还没等我回应,埃兹拉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坚决。

“我们需要谈谈,哥哥,”他说,关上门靠在上面,仿佛防止我逃跑。

“我现在很忙,埃兹,”我低头继续看稿,不敢与他对视。

“不,你不忙。你在躲着我,已经三周零四天了。”

我惊讶地抬头:“你在数日子?”

“当然!”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情绪,“你是我哥哥,我唯一家人。突然之间你就像在周围筑起墙来,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的心痛得厉害:“不,你什么都没做错,正是因为你太好了,埃兹,你太好了。”

我不该说最后那句话,它悬在我俩之间,危险而透明。

埃兹拉走近一步:“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站起来,“你应该回去了。”

“不,”他罕见地固执,“解释清楚,‘正是因为我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我被困在书桌和他之间,无处可逃,多年来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崩裂。

“意思是,”我声音颤抖,“我对你的感情…超出了兄弟应有的界限,超出了神父应有的界限。”

话一出口,房间里死一般寂静,我不敢看他的表情,盯着地板上的木纹,等待审判降临。

最终,埃兹拉轻声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出乎我意料,我预期的是厌恶、恐惧、愤怒,而不是平静的询问。

“我不知道,”我诚实回答,“可能很久了,但我自己意识到,是在你十六岁领坚振圣事那天,你站在主教面前,那么坚定地说出你的誓言…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兄弟之爱。”

我等待着,准备接受他的一切反应,但埃兹拉只是沉默地站着。最终我鼓起勇气抬头,惊讶地发现他眼中没有厌恶,而是…理解?

“埃兹拉?”我试探性地问。

“《格林多前书》第十三章,”他轻声说,“爱是含忍的,爱是慈祥的,爱不嫉妒,不夸张,不自大,不求己益,不动怒,不与恶同谋,却与真理同乐。”

我熟悉这段经文,每一个神父都熟悉,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引用它。

“哥哥,你觉得我对你的爱是怎样的?”他问。

我困惑地回答:“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像兄弟一样。”

“不,”他摇头,“我对你的爱,就是那段经文中描述的爱,它含忍,慈祥,不求己益…多年来一直如此。”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我不明白。”

“我也不完全明白,”他承认,“当你说出你的感受时,我本该感到震惊、甚至厌恶,但奇怪的是,我没有。也许因为我一直以某种方式知道,只是没敢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些周你躲着我,我感到失去了一部分自己。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因为…我需要你,就像需要空气,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兄弟之情。”

“它就是兄弟之情,”我痛苦地说,“而我的感情玷污了这种纯洁。”

“《雅歌》第八章中写道:‘爱情如死亡般坚强,激情如阴府般牢固。’”埃兹拉引用的经文让我惊讶——那不是通常会被引用来讨论兄弟情的篇章。

我们沉默地对视着,之间是多年来未曾言明的情感与真相。

最后埃兹拉说:“我不能假装完全理解你的感受,或者我自己的,但我知道一件事: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愿因为任何事失去你。”

“教会教导我们…”

“我知道教会的教导!”他打断我,声音中突然充满情绪,“但教会也教导我们天主是爱。如果爱是来自天主的,那么真实的爱不可能完全是错的,不是吗?”

我摇头:“埃兹,我是神父,我发过贞洁愿,而你是我的兄弟,这是双重的…”

“我不是要求你做什么,”他急忙说,“我只是要求你不要从我身边逃走,不要因为你的感情而羞愧地躲藏,让我们…让我们在祈祷中找到答案。”

他眼中含着泪水,那击垮了我最后的防线。

我点头,无法言语。

从那天起,一切又不同了。我们没有再直接讨论我的感情,但它存在于我们之间,像一本合上的书,我们知道内容却不再打开。

埃兹拉来得更勤了,不仅参加弥撒,还会留下来读经,或只是静静地陪我在书房工作,有时我发现他在看我,那种目光让我既希望又恐惧。

一个春天的午后,我们坐在教堂花园的长椅上,杏花盛开,空气香甜。

埃兹拉刚刚结束关于他大学课程的滔滔不绝,突然安静下来。

“哥哥,我一直在思考爱。”他终于说。

我紧张起来:“哦?”

“《若望一书》第四章说:‘那不爱自己所看见的兄弟的,就不能爱自己所看不见的天主。’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对天主的爱和对人的爱并不是完全分离的。也许通过彼此相爱,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天主的爱。”

我谨慎地点头:“确实,对他人的爱可以是对天主之爱的反映。”

“但如果这种爱…不符合常规呢?”他问,“如果它超出了通常的界限,但仍然是真诚的、牺牲的爱呢?”

我的心狂跳起来:“埃兹,你在说什么?”

他转向我,眼中充满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我在说,也许爱有多种形式,只要它是真诚的、慈善的、不求己益的,就不可能完全是错的。也许重要的是爱的品质,而不是它的标签。”

我无法呼吸,他是在暗示…

“《箴言》第十章说:‘恨引起争端,爱遮掩一切过失。’”埃兹拉继续说,声音几乎耳语,“也许爱本身就能圣化关系。”

我们沉默地坐了很久,只有风吹过杏花树的声音,最终,我感到他的小指勾住我的,一个自童年后就再未有过的亲密接触。

我没有抽开手。

那天之后,某种新的平衡在我们之间建立,我们没有谈论它,但一种平静的接纳笼罩了我们的关系。

我仍然每天早上主持弥撒,埃兹拉仍然来参加;我仍然是他哥哥,他神父;他仍然是我弟弟,我最虔诚的追随者。但有些东西改变了。

我不再为自己的感情感到那么羞愧,它们就在那里,像背景中的音乐,我不再专注于此,而是学会与它们和平共处。

有时当我们的手在传递经书时触碰,我允许自己感受那一刻的连接,然后放开,有时当他的目光与我相遇,我允许自己相信那中有特别的理解。

爱没有消失,但它转变了,从一种痛苦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平静的接纳,从激流变成了深河。

一年后的圣诞夜,弥撒结束后,我们并肩站在教堂门口,送别教友们。

寒夜清澈,星星如冰晶般闪烁。

最后一位教友离开后,埃兹拉关上大门,我们独自站在烛光闪烁的圣堂中。

圣诞马槽中的雕像在柔和光线下显得几乎栩栩如生。

“很美的弥撒,哥哥,”埃兹拉说,他的面庞在烛光中显得柔和年轻。

“因为有你在。”我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说了什么。

但埃兹拉只是微笑:“我总是会在的。”

我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出人意料地开始引用《雅歌》:“‘我的爱人属于我,我属于他。’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话。”

我心跳加速:“哦?”

“我想,”他谨慎地说,“也许有时候,天主给予的爱超出了我们的理解,但它仍然是爱,因此仍然是神圣的。”

他转向我,眼中映照着烛光的光辉:“我爱你,哥哥,也许不完全是你爱我的方式,也不完全是兄弟之爱的方式,但它是真实的,它是由慈善、喜乐、和平、忍耐、良善、温和、忠信、柔和、节制构成的,而圣神的效果是这样的…”

我接上他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法律禁止。”

我们相视而笑,眼中含着泪水。

埃兹拉伸出手,我握住它。

我们没有接吻,没有拥抱,只是站在那里手牵手,在圣诞夜的寂静中,在马槽圣婴的注视下。

那一刻我明白了,爱有很多形式,我的情感不是诅咒,而是祝福——它让我以某种方式爱埃兹拉,这种爱虽然不符合常规,却是纯洁的,因为它真诚而不求回报。

“回住宅吧,”最终我说,“我泡茶。”

我们手牵手走出教堂,步入清冷的夜空。

星星在上,如同无数见证者,而在我心中,平静如鸽羽落下。

爱是如死亡般坚强,但我们的爱不会导致死亡——它引领我们走向生命,走向一种我们从未想象过可能的生活。

而我知道,无论如何,这爱是来自天主的。为此,我最终找到了平安。

上一章 002.爱你 镜爱最新章节 下一章 002.向前一步,他便是你的了(插画师x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