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轻佻的嗓音温温软软地勾着温桐的耳朵，青年靠在树干上，垂下来的一条腿晃荡着，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蕴着笑，缠绵又温柔地望着绿衣青年。
温桐近些年愈发疲懒了，头发也不愿束了，长发搭在肩上，随着清风微微扬起一些弧度。
他抬头望着他惺惺相惜的对手：“有人相约，我自不会忘。”
百年之别，林意其实并未有什么变化，他穿着他贯穿的白袍，长发在脑后松松地绑了根丝带，一双含情眼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让对方生出一种深情的错觉。
温桐上前一步，声音平淡：“我应邀而来，但你为何不带剑？”
林意笑了，他从树上飘然落下，拖着语调：“温桐，许久不见，怎的一上来就要兵戈相见啊。”
温桐轻轻摩挲着剑柄，青年落在他面前，配上摇曳起舞的桃花，宛若羽化飞升的仙人一般，他答道：“我以为，剑才是最好的打招呼的方式。”
林意摆摆手：“不差，不差，相识百年，你我都不曾长谈过几次，不如趁此机会，小酌一杯？”
“随意。”
“我新酿的‘桃花仙’，尝尝吗？”林意闪身到石桌前，向温桐晃着手中的酒坛。
“你酿酒的手艺自是好的，我不胜酒力，便不再品尝了。”温桐并不动摇，平平静静地答。
“温小道长近些年来可好？”林意没在意温桐的拒绝，自顾自地喝了几口，懒洋洋地问。
“甚好。”温桐垂下眼，没去看林意，语调里都没含什么起伏。
“可有婚配嫁娶？”林意的手紧了紧，入肚的酒没有再用灵力化开，他便这样问出了口，好似不经意间的随口一说。
“未曾。”温桐轻声答道，仍旧没有抬头。
“那可有心悦之人，需不需要道友我帮你牵线搭桥？”林意已有了些许醉意，勾着眼尾看着温桐。
温桐抬头，心脏再也无法遏制，一下下加快，他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庞，顿了顿，回答：
“已有，无需。”
林意有些愣住了，酒意也醒了几分，眨了眨眼，掩住眼底的失落：“那我便在此，提前祝温道长，抱得美人归了。”
青年垂了眼，百无聊赖地晃着酒杯：“温桐，我今日不想与你试剑。”
“那你又何必邀我前来？”
“我当初相约时，并未说此行为剑而来。”
“……你想如何？”
“我想，用这片桃林，换一个答案。”
“无需如此，你开口，我未必不会应。”
“你心悦何人？”
“……”
“你喝一杯酒吧。”
“好。”
林意偏着头，看面前的人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边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温桐，可否为我舞一曲剑舞？”
他没有拒绝。
于是林意看着心上人开始起舞，衣袂飘飞，身姿飘然，一如当年。
一曲舞毕，林意伸手扯住温桐的袖子：“温桐，我见过这支舞。”
“何处？”
“雀族。”
温桐的耳尖霎时染上一层浅浅的粉，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微光。他握了握剑柄，不再言语。
“温桐。”
“嗯？”
“我心悦你。”
白皙修长的手握住酒杯，抵上面前人的唇，林意轻轻说出他心底埋藏已久的话。
桃花纷飞，温桐觉着今日的风许是有些大了，亦或是他修行不精，竟会出现幻听这种情况。
但无法遮掩的是，温桐耳间的红一刹便晕上了脸，乃至雪白的脖颈都犯了勾人的绯色。
林意的手微偏了偏，温桐下意识地喝下了倒入的酒，林意唇边绽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温桐，想起来的话，再来桃林一次吧。”
“什么……”
“封。”
林意抬手接住了昏过去的温桐，随手把酒杯放在桌上，他扶着温桐出了桃林，托付给了提前约好的僧人：
“劳烦您照料到他醒来。”
白衣仙人最后在绿衣道长眉间一点，红痣一闪而逝，手温柔地拂过对方耳边垂下来的几缕碎发：
“阿桐，再见。”
……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凌北今日大雪。
来人披着一件白色的裘皮大衣，踏入了这片尘封已久的桃林。
桃花开得很旺，但寒气依旧透骨。
掠过桃林，白色外袍再次垂落到地。温桐轻抚石桌上用灵力封了许久的一罐桃花仙，因刚解封不久而逸出的酒香又随着另外一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再次封存。
温桐的手缩回外袍中，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寒意。
他轻哈了一口气，在石桌的一侧落座，好像企盼着另外一个石凳上会如从前的千千万万次一样出现另一个人与他对饮。
但是没有。
五百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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