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孩儿嗜睡,李莫愁来时已将郭襄喂饱,先前醒了片刻,如今又沉沉睡去,根本不知抱着自己的人已换了三茬儿,先前自家爹爹又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兀自安然沉睡。
众人相继出了大堂往外走,一路上见原本栽满情花的地方都已光秃秃的一片,远远瞧见山谷后有浓浓青烟飘出。
众人至一处空地,郭靖停下,看向杨过,叹道:“过儿,将解药给诸位分下去吧。”他心性纯厚朴直,只道先前答应了要给这些人解药,纵容是立场不同的金轮法王等人也不该食言,便叫杨过分药。
杨过郭芙二人深知金轮法王等人遗祸无穷,有心不愿给人真正解毒,但也明白郭靖定然不会容许。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颇为无奈,心有灵犀的暗道:要是妈妈/郭伯母在就好了。
杨过伸手从吴纲怀里抓了一大把草药,面色冷冷的递给金轮法王,“诺,给你们了,用法刚刚已经说了,你们自己去解毒吧,至于怎么算完全解了,就得你们自己看了,毕竟每个人中的毒深浅不一,吃的药量也有差别,我可估算不了。”
金轮法王目光在杨过脸上转了转,而后接过断肠草,递给身后的人,淡淡道:“你们自己看着拿罢。”
众人犹豫了一瞬,尼摩星率先伸手抓了一小把在手里,“行,我找地方解毒去。”说罢转身便走。
其余几人于是依法效仿,都面色凝重的分别挑拣了些拿走。只剩下达尔巴依旧站在金轮法王身侧,而他手上的药草也只剩下十来颗,金轮法王将手中的药草分了一半给达尔巴,而后道:“咱们也走吧。”说罢纵身离去,达尔巴紧随其后。
杨过见几人都走了,扭头一看,李莫愁还站在原地,不由奇道:“李道长怎还不去解毒。”
李莫愁冷笑:“这情花毒需动情才会发作,只要我不动情便也不过是膈应罢了,但这断肠草若是误吃了怕是直接没命!你小子狡诈,当真以为我不知你的险恶用心?快将真正用法说来,若不然今日咱们不死不休!”说着将手中拂尘一甩,已是准备出手的前奏。
杨过讪笑着道:“还是李道长聪慧,那些蛮人若是自己多吃了出了什么事,可怪不得我。”
“少说废话!”李莫愁冷脸大喝。
杨过连连点头,“是是是,我见李道长身上所受情花毒并不严重,其实只需每隔七日服用一次断肠草,待毒血排尽便可尽解了。至于怎么算排尽毒血,这可真不是我不说,而是李道长应该自己知晓才是。”
李莫愁一顿,拧了拧眉,心中思量一瞬便觉心头钝痛,连忙住了想法,将拂尘放回臂弯,冷然道:“我便信你这一回。”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程英与陆无人听杨过说解毒需内力高强之人帮忙护住心脉丹田,她二人在江湖上并无人脉,程英勉强算的上黄药师的弟子,可黄药师从来飘忽不定,行踪成迷,除了他自己现身,连他独生的女儿黄蓉都找不见他,旁人更是半点寻不到他的踪迹。
程陆二人只能选择留下,毕竟不论是武三通还是郭靖,都是江湖有名的大侠,断不会对她二人见死不救。何况算起来,程英也算郭靖的师妹,只是她还未将此事言明。
杨过取了七八颗草药递给武三通,道:“武师伯,你受伤颇重,服用此药需得些时日,吃下此药后需用内力护住心脉与丹田,腹中会疼痛如绞,千万保持清醒。”
武三通点头,并不在意杨过所说的疼痛,笑道:“我知道了,多谢杨小兄弟。”说罢取出一棵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寻了处干净的平地坐下。
杨过此生还未与耶律齐三人见过,不好表现的太过,但他心里实在膈应的慌,特别是耶律齐,恨不得再杀他一次。他扭头看向郭芙,见她正站在郭靖身侧,与郭靖同时瞧着郭襄,低声与郭靖说着什么。
感受到杨过的视线,郭芙抬头望过去,问道:“杨哥哥,怎么了?”
杨过笑笑,“没什么,郭伯伯无事吧?”
郭靖道:“无事,只是先前内力耗尽,休息些时日就好了。”其实郭靖叫杨过放走金轮法王等人,并非完全是迂腐顽固。他守襄阳日久,自然明白放虎归山的危害,只因他先前硬接裘千尺三颗枣核钉,虽未受伤,却也将内力耗尽,若金轮法王几人当真拼死一搏,他们这些人怕也不是对手。倒不如放他们离去,留的青山在,此后自然有对付他们的法子。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郭靖与金轮法王的想法不谋而合。
程英陆无双听郭靖内力耗尽,脸色不由的一白,陆无双不由哭道:“表姐,这可怎么办?郭大侠内力耗尽,武大侠自己也中了毒,咱们还能求谁来救我们呢?你师父黄岛主不是大名鼎鼎的东邪么,咱们能不能去寻他呀?”
郭靖闻言一惊,看向程英,“姑娘你是岳父的徒弟?”
郭芙眉头一皱,杨过亦是面沉如水。
程英其实并不打算借黄药师的名头,但陆无双就这么说了出来,她抿唇瞧了一眼陆无双,眼中有着不满。
陆无双假装没有看懂,避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又没说谎,是表姐你自己说的呀,咱们又不认识别的内力深厚之人,我自然只能想到你师父。”
程英轻叹,敛袖向郭靖盈盈一拜,“程英见过郭师兄,程英曾有幸得师父相救收在名下,但程英资质驽钝,只学得师父的一点皮毛,因此在外不敢以桃花岛弟子自居,怕给师父他老人家丢人。”
郭靖点点头,想到黄蓉曾在自己面前说过岳父来信,提及在外收了一名和芙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娃娃做弟子,想来便是程英。于是笑道:“原来是程师妹,不必多礼,也请不要自谦,岳父既然收你在门下,想来定然有过人之处。”
郭芙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不敢教自家爹爹瞧见,转了身子去瞧远处的风景,只当自己听不见。
杨过见她模样,觉得她分外可爱,唇角不由勾起,瞧着她的目光分外温柔。
陆无双一直在时不时的偷瞧杨过,见他看郭芙的目光温柔缱绻,又见郭芙翻了个白眼,心中不由又是气愤,又是不服。
“我此时内力耗竭,无法助二位解毒,不如二位随我们同去襄阳,蓉儿若见到程师妹,想来定然十分高兴。”
“郭伯伯。”杨过突然出声,同时向郭芙看去一眼,见她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张开的嘴,唇角微微勾起。“此去襄阳路途遥远,程师叔二人受伤颇重,中毒又深,前去襄阳怕是不妥。不过是用药时协助护住心脉,过儿便能做到,武师伯今日解毒之后亦能帮助程师叔她们,不如就让他们留下先把伤治好。若程师叔以后想去襄阳了,自然能自行前往。”
郭芙瞪大了眼,听着杨过一口一个程师叔,又瞧程英陆无双二人脸上都是一副憋屈的模样,若不是此时场合不对,她非要大笑三声。
前世她因程英年纪轻,陆无双又与她不对付,不甘不愿的叫程英师叔,只觉得她压了自己一头,心内不甘。如今听杨过一口一个程师叔的叫着,却让她觉得心内畅快。心内不无恶意的想到:如今担了师叔的名分,你若再做些不符身份的事来,看你还有没有脸做我外公的弟子。
郭靖闻言看向程英姐妹,见她二人的确受伤严重,也觉自己想法不妥,便道:“过儿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程师妹你们不如先治好了伤后再来襄阳。”
程英本就不愿去襄阳,如今又听郭靖如此说,便立刻答道:“好,便依郭师兄所言。”
耶律齐见杨过已准备为程陆姐妹护法,连忙上前道:“郭大侠,杨兄,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些解药。”
郭靖也有些不解为何杨过对这三人如此冷淡,似乎有意无意的忽视他们。见他来问,便道:“这是自然,过儿。”
“郭伯伯。”听郭靖唤他,杨过转身道:“并非过儿不肯给他们断肠草,只是他们中毒轻微,用不上断肠草,只需十二个时辰内不动相思之念,便可自然而解。若是用了断肠草,把握不好用量,怕是得不偿失。”
郭靖恍然,“原来如此,这位公子……呃……”郭靖还不知他三人名姓,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耶律齐连忙接道:“在下耶律齐,这是舍妹耶律燕,这位是好友完颜萍姑娘,咱们三人是同郭姑娘一同来的绝情谷。”耶律齐说完看向一直站在郭靖身后的郭芙,目光微沉。
郭靖扭头不解的看向郭芙,他的女儿他了解,小性子是有,但识礼、知进退,一直不曾将这些人介绍给自己,显然她并不怎么喜欢这几人。这却更让他不解了,芙儿素来心大,除了涉及她底线之人,少有与人不睦的时候。就算是有人当时惹她不快了,转头也就忘了,依旧与人好好相处,不失礼数。想到此,郭靖心下微沉,再看向耶律齐几人时便不由带上审视。
郭芙瞧郭靖看向自己,连忙笑道:“爹爹,芙儿这不是一直没找见机会么,耶律大哥他们是陪芙儿一同来寻襄儿的。”
听郭芙如此说,郭靖心中咯噔一下,对耶律齐几人越发警觉起来。心想:既然是帮芙儿来寻襄儿的,算得上是有恩于芙儿,芙儿却还对他们这般冷淡,看来惹恼芙儿的事定然不简单。但他素来驽钝,心中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能一时想通这么多,还是因为此事事关自己女儿,他又对芙儿的性子行事十分清楚。可再让他想些其他的出来,却是不能了。他心里暗暗将此事记下,准备回到襄阳细细与黄蓉说道,万万不可让女儿受了委屈。
郭靖正色道:“耶律公子,过儿既然这般说,不如三位便坚持十二个时辰,服用断肠草反倒冒险。”
耶律齐沉思片刻,瞧了瞧手指上数个细小的伤痕,转头看向耶律燕完颜萍。
耶律燕脸色有些白,因她瞧见正在解毒的武三通痛的神情扭曲,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响,心中已生了退意。“哥哥,既然咱们不需用药,那就不用吧,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人,哪里会动什么相思之念,还是不用了罢。”
完颜萍眼睑微垂,轻声道:“我也不用。”
耶律齐深深看了眼完颜萍,轻叹一声,而后转头向郭靖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断肠草了。郭姑娘,既然你已经寻到了你妹妹,咱们也就此别过,后悔有期。”
郭芙无甚情绪的点点头:“多谢耶律大哥和燕姐姐萍姐姐,耽误你们行程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郭靖亦抱拳谢道:“多谢三位仗义相助,若是以后有用的上郭某的地方,便来襄阳寻郭某便是。”
几人道了别,耶律齐带着二女转身离去,杨过从始至终未曾与耶律齐三人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