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睫毛缓缓扫过空气，霍雨浩闭上眼，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我只是问问。”
我只是问问，并没有说在乎。
天梦看着霍雨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对经历过生死的少年。
或者，在笑红尘记忆被抹除的那一刻起，世界上也再没有词汇能形容霍雨浩和笑红尘了。
沉默了许久，天梦低沉沉地说：“哥这百万年也不是白活的，况且还有伊老的帮助，他又是自愿的，自然是忘的一干二净。”
其实天梦很想问问霍雨浩对笑红尘到底是什么情感，他看到过霍雨浩的记忆，也感知到过霍雨浩的情绪，他自然知道霍雨浩从前、此刻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远在日月帝国的人。
霍雨浩和那人相识于微末，那人于霍雨浩而言有知遇之恩，为他倾尽心力和资源，恩情如同再造。
平心而论，霍雨浩会喜欢上徐天然，天梦冰蚕并不意外。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为自己付出的人的。
可笑红尘……也实在是……可怜。
也许人类的情爱就是如此，不求一个结果，也不问一个归期。
“那便好。”霍雨浩这么说着，却没有抬起头。
天梦沉默着，良久。
日暮西垂，霍雨浩才从长椅上起身，向宿舍走去。
……
“清除记忆？”天梦冰蚕惊的几乎要跳起来，他实在搞不懂笑红尘的脑回路。
笑红尘抱着苍白如纸的霍雨浩，实际上他的脸色并没有比霍雨浩好多少，极北之地苦寒无比，笑红尘以魂帝的修为在此地逗留多日，早就到了极限。
他的语气执拗又坚定：“是的，我要清除所有关于雨浩的记忆。”
天梦冰蚕围着笑红尘转了好几圈，急得都快要冒烟了。
“你、你……哎，笑红尘，你要放弃小雨浩了吗？”
笑红尘低着头，声音闷的像是潜入了深海，每次张口迎来的不是空气，而是咸的发苦的海水：
“是的，我要放弃了。”
“我早就该放弃了，我不该、不该留在他身边的，我说了走完这一程就离开他，可我……我的心不能、我做不到……我只能、只能忘记他，等我完全忘记雨浩，就可以离开他了吧……”
“我的存在，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我自以为对雨浩的好，于他而言不过是负担拖累。
我们不再会有交集，在这一程结束之后。”
天梦叹了口气，道：“你们人类，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爱，却说着放弃、扬言不要爱。可你总归要问问小雨浩的，他也许……不想让你忘记他，你不是说了要让雨浩自己决定一切吗？”
霍雨浩的面色白的发蓝，脸颊上雪花的纹路经久不消，他虽是闭着眼，眼角却有湿润的水。
笑红尘为霍雨浩拭去眼角的湿润，泪珠在离开霍雨浩的瞬间凝结成了雪花，停滞在笑红尘的掌心，经久不化。
笑红尘说：“我也有决定我的权力，我说，我要从霍雨浩的生命中离开了。”
天梦看着笑红尘，不过十数日的功夫，笑红尘长了胡茬，眼底乌青一片，人也瘦的不成样子，完全没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天梦想：也罢，这样的结果对他们二人也许才是最好的，霍雨浩喜欢的人不是笑红尘，笑红尘再坚持又有什么用呢？
水还能把石头滴穿吗？
况且自己现在和霍雨浩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应该过多的怜悯笑红尘，消除笑红尘关于霍雨浩的记忆时势必会将有关自己、伊老和冰冰的记忆消除掉，这样也更为保险一些。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哪怕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天梦冰蚕认为笑红尘是完全可以信任之人。
笑红尘是天梦第一个人类朋友，他天然地想多为笑红尘考虑几分。
“雨浩醒来后，麻烦你也问下他吧，还愿不愿意记得我……虽然我对他而言不过一个过客户路人，或许他记得我与否于他而言都无所谓吧……”
笑红尘目光无神，说出的话更像是被植入的程序，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可突然，他抬头看向惨淡的天空，笑红尘发现：极北之地，连天空都是白的。
于是他说：“希望雨浩的心能像天空一样澄澈，不要被我沾染伤害。
天梦深吸一口气，他实在，实在无法面对这样一个人。
该用什么来形容笑红尘呢？
他是一个人类，一个有着绝顶天赋的优秀人类，也是一个为爱卑微到骨子里的人。
天梦活的时间太长了，在他百万年的生命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爱。
从他对冰帝一见钟情至今，已经足足二十万年，可他依旧深爱着冰帝，正因如此，天梦从不怀疑十几岁的笑红尘会对十几岁的霍雨浩爱的如此浓烈。
或许有人会说，你们认识不过几年，谈什么刻骨铭心？
可天梦却知道：爱便是一种瞬间产生的东西，上一秒虚无缥缈，下一秒震天动地。
他别过头去，说：“我会清除你的记忆，但，也会为你留下一把钥匙。”
钥匙？
笑红尘茫然地看着天梦冰蚕，道：”什么钥匙？”
天梦晶亮的眼睛和笑红尘的蓝绿异瞳对视，他说：
“霍雨浩的心。”
“如果有一天，他的心无声的说“我愿意”，那么你就会恢复全部记忆。”
“当你的记忆开始复苏，笑红尘，不要怀疑，他已经爱上你了。”
“这是哥活了百万年得出的经验。”
……
霍雨浩推开宿舍门，左半边是他的床位，一如往常，而右边……空的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他走了。”
霍雨浩声音很低，不知道在和谁说，也或许根本没有在和任何人说。
天梦回到精神之海休眠，冰帝伊老陷入沉睡，此时此地，唯有霍雨浩一人而已。
“走了好。”
“离我远一点吧笑红尘，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一晚，霍雨浩坐在窗前，久久凝望着高悬的圆月，心想月亮竟然和太阳如此相似。
如此明亮又耀眼，能够夺取每一个仰望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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