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赵空城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清澈剔透的琉璃似的眸子。

那眼睛里盛满了毫无杂质的笑意，明亮得有些晃眼。

他常年征战，见惯了血腥与风沙，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纯粹的亲近，竟有一瞬间的怔忡。“胡闹！”不等赵空城回应，阮昭大帝已故作沉下脸，语气带着责备，眼底却并无多少怒意，“空城胃疾未愈，乃是旧伤，太医院三令五申忌食生冷，怎吃得你这冰物？还不快端下去！”

帝王之怒，即便是故作姿态，也自带威严。

林七夜似乎被这声轻斥吓了一跳，手猛地一抖，捧着的青玉碗应声滑落，“哐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晶莹的冰沙和暗红的豆沙溅开，沾染了光洁的青砖地面。

几乎是本能地，少年慌乱地附身跪倒请罪，右手下意识地撑地，却正好按在了一片锋利的碎瓷之上。

“嗯……”一声压抑的痛哼。

丝丝缕缕的鲜红，立刻从他白皙的指缝间渗了出来，滴落在青砖上，与泼洒的豆沙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赵空城在碗落地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接，或者扶住那踉跄的少年，却终究迟了一步。他的指尖只来得及感受到几缕柔软微凉的秀发拂过，带着那清甜的桂花香气。

少年伏在地上的背脊单薄如纸，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惊惧与哽咽：“臣……臣失仪，臣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阮昭大帝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少年染血的手，眉头紧锁，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罢了罢了，不知者不罪。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他挥了挥手，“空城，你带小侯爷去太医院上药，仔细看看，莫要留下疤痕。”

他的目光重新转向赵空城，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关于元西国扰边之事，容后再议。朕，自有打算。”

赵空城目光扫过少年血流不止的手，又想起皇帝刚才那句“自有打算”，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皇命不可违。他压下心头的思绪，躬身抱拳，声音沉稳如常：

“臣，遵旨。”

赵空城领命起身，玄甲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他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青玉碗，见一片锋利瓷片上还沾着林七夜掌心的血珠，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团暗色。

“小侯爷，请。”将军侧身让出通路，语气是公事公办的疏离。

林七夜垂着头站起身，用未受伤的左手虚握着右腕，血迹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衣摆上，将那月白锦袍染出几朵红梅。他默默跟在赵空城身后，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

二人一前一步穿过长长的宫道。朱红宫墙夹道幽深，只闻得脚步声回荡——赵空城的军靴落地沉稳，林七夜的绣鞋声却有些凌乱。

将军刻意放慢步伐，敏锐的耳力捕捉到身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以及偶尔压抑的抽气声。转过紫藤花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扭到了？”赵空城转身，见林七夜正用受伤的右手扶着假山，绣鞋边散落着几颗珍珠，想来是腰佩上坠着的饰物松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