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姑娘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别叫虞姑娘,我不习惯,你可以叫我婳婳姐。”
同辈中年长的王也唤她虞姑娘自然无妨,但这个比她矮半个头又年幼的小道童称她虞姑娘却是大大滴不可以。
“婳婳姑娘。”
龚庆大大的眼睛小了一半,属于少年道童特有的稚气在面庞漾开,“婳婳姑娘叫我小羽子就行,当不起一声道长。”
虞婳从善如流地换了称谓,也不揪着他不叫姐,指尖漫不经心绕着发梢,问的却直接了当:“小羽子,这些年你都随侍在田老左右吗?”
小道童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事情,喉结轻轻滚动两下才答:“弟子原本是个孤儿,蒙天师府收留做些洒扫奉茶的活计,侍奉田师叔不过三年光景。”
“哦——三年啊。”尾音裹着蜜糖似的在廊间拖长,虞婳忽然倾身逼近半步,“都说龙虎山钟灵毓秀,这名字起的也好,卧虎藏龙,连个洒扫道童的经脉里,都藏着如此雄厚汹涌的炁呢。”
蝉鸣骤然喑哑,仲夏灼热的风掠过石阶时竟凝出霜色。女人嗓音浸着江南烟雨的温软,字字句句却淬着见血封喉的冷锋。
“……”
“……”
没人说话。
龚庆在心里飞速计算着在这里动手杀死虞婳的可能性。
——百分之零。
蛰伏龙虎山三年,他骗过了老天师和田晋中,甚至取得了这两位当世强者的信任。可没想到在罗天大醮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被个小姑娘轻易识破了伪装。
——这个虞婳,他记住了。
令他意外的是,虞婳似乎也没有当众揭穿的意图。龚庆刚捕捉到谈判的契机,远处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金黄色头发的青年挥着手跑来:“喂——婳婳,你们聊什么呢?”
未等王震球靠近,虞婳已快步迎上去:“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的呗。”王震球像只金毛犬般黏上来,双臂环住她胳膊晃了晃,金色的头发丝扑了她满脸,“我一转眼你就不见了,还有——”他掏出手机在女孩面前晃了晃屏幕,“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呜呜呜呜呜呜果然是没爱了……”
“行了行了,这一套都快被你玩烂了,”虞婳吐槽,看见王震球“悲痛欲绝”的表情只好转口安慰,“爱的,还爱你,最爱你了,这不是刚才有事没来的及看手机吗,你给我发什——”
点开微信看见王震球犯贱消息的虞婳:……
很好,很成功地唤起了她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我一起睡你个太爷爷!王震球!!!”
虞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身想要揪他的耳朵,却被早有准备的王震球滑不溜手地躲开。“神经病啊你!”她咬着后槽牙骂道,发梢在风里微微颤动。
这么喜欢订酒店,以后她全国跑的费用干脆全让他报销得了!
人犯贱就是为了听对方一句“有病”。
王震球爽了,笑弯了腰。虞婳正要抬脚踹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头——青石阶上,“小羽子”还站在原地,粗布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却凝着刀刃般的锐利,瞳孔里翻涌着不属于少年的阴鸷。
(不会说出去的)
虞婳用口型无声地比划。
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吧,更何况……她下意识抚上一只眼睛——她还不想那么快暴露“六眼”的能力。
她确实挺好奇“小羽子”的真实意图。能在龙虎山隐忍三年侍奉长辈,这份滴水穿石的耐性就透着不寻常。
他想要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只要他别把算盘珠子拨到冯宝宝身上。那些老牛鼻子是羽化登仙还是摔个倒栽葱,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天塌下来还有武当山的龟驼碑顶着呢。
是的,这些人和她没关系,和宝儿姐也没关系,她没必要管,反倒把自己栽了进去,惹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