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
陆沉怜眉梢轻挑,那三字于舌尖缱绻打了个转,仿若噙着春日新开的嫩蕊,细细咂摸,又在唇齿间幽然复诵,声声软糯,恰似檐下轻滴的玉露,落进这静室里头。
话毕,他身形轻旋,一袭月白锦袍翩然,恰似云影拂过窗棂,悠悠落了座。
瞧他随性而坐,仪态慵懒,偏生衣角不慎沾染的那一抹浅绿色,突兀非常,恰似水墨画卷无端被滴了俗艳颜料,生生坏了意境,在这素净衣衫上扎眼极了。
陆沉怜狭长双眸微眯,眸底幽光一闪,恰似寒星隐现,不悦之色稍纵即逝。
目光轻飘飘扫过去,仿若携着冷霜的风拂过,那浅绿色便似受惊的蝶,瞬间失了气焰,蔫蔫耷拉下去。
俄顷,他轻抬皓腕,如羊脂玉般莹润的手稳稳端起茶盏,茶烟袅袅升腾,馥郁茶香悠悠漫散,丝丝缕缕萦绕鼻尖。
他款步倾身,动作轻缓优雅,仿若拂柳之风,将茶递至跟前,神色平和淡然,仿若古寺幽潭,波澜不起;
声线清冷,恰似碎冰撞玉:
“这茶,可是我差人费了诸多周折、寻遍茶坊觅来的,泡开滋味馥郁,当属上乘。
只是,你适才这一声唤,听来竟生疏得紧,平白添了几分生分,倒叫我有些纳罕。”
言罢,修长指尖轻叩茶盖,“嗒嗒”两声,恰似敲在人心尖上,隐隐透着期许,分明是等个说法。
这室内茶香幽微,丝丝缕缕恰似轻烟,缱绻着把这暖阁洇成了画境。
正值春日,窗外花枝探入,粉白娇柔,与阁内垂落的轻纱相映,将满室静谧捂得密不透风。
座中诸人,看似气定神闲、仪态娴雅,实则各怀机杼,眉眼间藏了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手中茶盏轻举,微微一碰、一让,皆是暗潮汹涌,一时间僵持得紧,唯见茶烟悠悠,扶摇直上。
恰在僵局难破之时,仿若寒剑骤然出鞘,“嗖”地一声,清冷话音直直戳破这凝滞氛围:
“我觉着,这礼貌才是顶要紧的。”
陆沉怜先是一惊,手中茶盅险些拿捏不住,簌簌轻晃,纷纷循声望来。
但见萧戟大步迈入,身形如青竹逸立,自带一股子飒飒英气。
一袭玄色锦袍,质地温润似墨玉,上头绣纹精巧繁复,金线银线穿梭交织,衬得他气度冷峻非常,仿若寒星孤悬,叫旁人望之便心生敬畏,不敢轻易近前。
一头乌发束得齐整,独几缕碎发随性垂落,恰似画师偶落的写意水墨,凭空添了几分洒脱。
再瞧那双眸子,精锐光芒仿若利刃,稍一打量,便能割破旁人的佯装镇定。
话音刚落,萧戟哪有半分忸怩作态,袍袖潇洒一挥,恰似墨云翻涌、疾风过境,稳稳在陆沉怜身侧落了座。
这一落,带起的凉风拂过众人,仿若静湖投进巨石,涟漪骤起,原本沉闷的气场瞬间紊乱,暗流汹涌奔腾。
陆沉怜眉心轻蹙,恰似月牙初显,手下意识攥紧茶盏,指节泛白,暗自调息,想把慌乱捺下,到底还是失了从容,端起的茶盏晃了几晃,几滴茶汤溅出,洇湿那袖口上好的素锦,她忙垂眸掩饰,暗自懊恼。
再看何公子,原是慵懒倚坐,周身透着闲适悠然,此刻仪态全无,脊背陡然绷直,好似强弓满弦,蓄势待发;
嘴角将绽的笑意尚不及舒展开,便仓促凝住、隐没不见。
目光牢牢锁住萧戟,里头七分提防、三分不甘示弱,恰似两虎狭路相逢,龇牙瞪眼,互不相让;
反观萧戟,仿若浑然不觉这灼灼敌意,下颌轻抬,轻飘飘丢过去一记睨视,眸底疏离清冷,尽是淡漠,仿若周遭诸事皆入不得他的眼。
一时间,二人周遭仿若扯起细密蛛丝,丝丝缕缕,绷得紧实,暗中较着劲、掰着腕子。
旁人瞧在眼里,顿觉空气都似灌了铅般凝重,馥郁茶香再浓,也压不住这陡然升腾起的紧张硝烟,只屏息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