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茶室里,茶香袅袅,仿若一层薄纱,悠悠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凤璃月一袭月白锦袍,衣袂垂顺,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她素手轻抬,指尖捏住茶盏边缘。
微微仰头,淡粉色的唇轻抿一口茶,动作不疾不徐,随后将茶盏稳稳地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极轻的磕碰声。
就在这时,何公子如鬼魅一般,毫无征兆地从后面冒了出来。
他一袭衣衫,衣角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几步上前,大大咧咧地挨着凤璃月,顺势落座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椅子受力,微微晃动了一下,发出“嘎吱”声响。
凤璃月眉峰轻蹙,侧眸看向何公子,眼底透着几分不耐,启唇问道:
“你又何必去挑衅二师姐呢?”
声音清冷,仿若山间幽泉,不含一丝温度。
何公子却仿若没瞧见她的冷脸,眉眼弯弯,唇角上扬,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都跟着挤了出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直截了当地回道:
“不然呢?”
那语调轻快,尾音微微上扬,透着股不羁劲儿。
凤璃月盯着他看了一瞬,狭长双眸里闪过一丝不悦,随即素手探入宽大的袖子里,指尖摩挲几下,从中抽出一片翠绿的竹叶。
她两指捏紧竹叶一端,腕部轻抬,小臂发力,稳稳地将竹叶推到何公子面前,桌面划过竹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同时开口,语调冷硬:
“所以就先来招惹我?”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眼神愈发冰冷,音量拔高了几分,质问道:
“我更好欺负吗?”
何公子也不恼,脸上笑意不减,他伸出右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只见他慢悠悠地将食指凑近竹叶,指尖微微用力,指甲便如利刃一般,轻易地穿透了竹叶坚韧的脉络。
他轻轻晃了晃食指,竹叶随着动作在空中来回摆动,像是被丝线牵引着。
何公子把挂着竹叶的食指举到眼前,脑袋微微前倾,双眼眯起,细细端详着,仿佛眼前这残破的竹叶是什么稀世珍宝。
片刻后,他放下手,坐姿端正,脸上笑意收敛,换上一副无辜模样,语气平淡又冷静地说道:
“我哪里敢呢?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的公子哥。”
说罢,还轻轻掸了掸衣角,像是要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凤璃月柳眉轻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眸中满是嫌恶,下巴微微扬起,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
“讨人厌的家伙,一股娘娘腔的气调。”
说罢,她抬手猛地一挥袖,宽大的袖口带起一阵劲风,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了晃,茶水险些泼洒出来。
她顺势将身子往后靠去,脊背挺直,整个人陷进椅背当中,双手抱臂,手指不耐烦地在臂膀上叩击着。
谈及这场婚姻,凤璃月目光幽深了几分,她坐直身子,伸手拿过一旁的茶盏。
拇指与食指捏着盏沿,其余手指自然蜷曲,将茶盏送至唇边轻抿一口,搁下茶盏时动作稍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场婚姻,不过是家族摆弄的棋局,他俩就是两枚弃子,成了牺牲品罢了。
陆沉怜打小就被家族定下婚约,和何家绑在一块儿,半点由不得自己。
忆起往事,她微微眯眼,脑海里拼凑起零碎的记忆。
萧戟,本不姓萧的。
她母亲是何家旁系,一家子本分老实,谁能料到变故突生,遭了先锋军的祸事,全家惨死,就留她一人独活。
那时的萧戟,孤苦伶仃地守在洛河边,衣衫褴褛,满脸尘土,跟个流浪儿似的。
凤璃月边想边用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划动,指尖摩挲出轻微的沙沙声。
后来机缘巧合,被传召入宫。
在宫里头才待了半载,就撞上萧璃女儿那档子事。
正值盛夏,暑气蒸得人发昏,宫里头却乱成一锅粥。
萧璃的女儿失足落水,周围侍从慌成一团,大呼小叫的。
萧戟离得近,想都没想,拔腿就冲了过去,脚下的石板路被她跑得咚咚响。
凤璃月想着,双手攥紧扶手,似是身临其境,额上的青筋都隐隐跳动。
她一个箭步扎进水里,水花四溅,搅起大片浑浊。
费了好大劲儿捞上来,却发现是个中了毒、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人都凉透了。
凤璃月缓了口气,松开扶手,掌心被勒出几道红印。
萧璃身为长公主,哪受得了这般打击,精神一下子就垮了。
也不知怎的,瞅见萧戟,就动了认作妹妹的心思,打那以后,萧戟摇身一变,成了公主身边的人。
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看了一眼何公子。
萧戟性子爽朗,没什么弯弯绕绕,在宫里那种地方,步步都是陷阱,她哪应付得来?
正巧跟陆沉怜走得近,俩人一拍即合,寻了个外出学艺的由头,收拾包袱,麻溜地出了宫,一路晃悠到这山门,拜了师,成了师姐妹。
凤璃月微微顿住,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最近啊,我可听了不少小道消息,都传萧戟和何公子有染,真假难辨呐,也不知这场闹剧,往后还怎么收场。”
言罢,她靠向椅背,闭目养神,似是不想再理会这错综复杂的纠葛。
“你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
凤璃月冷哼了一声,嘴角露着笑意。
“哪里听来的不重要,是真是假?就看众人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