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璃月目触此般揪心之景,心内满是无奈怅惘,暗忖今若援手,恰似抱薪救火,那银钱一旦予之,必致更甚之残暴劫夺、奸佞倒卖,使众人沦于无边厄难。
良久,乃徐徐抬手,款款一招,早有侍从疾趋上前,欠身侧耳以听其命。
“去,将那最小的孩儿留下,余者不必管顾。”
凤璃月轻声而语,其声决然,不容置喙。
此言方落,人群中一躯略壮之妇,仿若攫得救命之索,遽然探手将旁侧孩儿拽至身前,牢牢护住,全不顾身后孩儿之父哭腔挽留、奋力牵拉。
那孩儿被扯得跌撞几步,满面惊惶无依之色,小手徒然乱挥,欲捉父亲衣袂,却被其母狠力扯回。
“这孩儿,二两银子便卖与尔等,甚是便宜!”
妇人双眸紧盯侍从,目光急切贪吝,仿若侍从乃其脱厄之唯一指望,深恐遭拒。
侍从冷面摇首,声冷而清地应道:
“吾等非为买儿而来,汝毋庸忧钱之事。此儿随汝,恐日后亦无生机,吾等愿予收留,只是自此往后,这孩儿与汝等再无牵涉。”
“不成!尔等这般达官显贵,谁知是否借收留之名,转瞬便将吾儿卖却!吾岂会吃这暗亏!”
妇人闻此,仿若被踩猫尾,顿然尖声叫嚷,双臂紧箍孩儿,致其难受低泣,她却仿若未闻,只死盯侍从,面上横肉因激愤而微颤,目中满是惕厉狐疑。
彼时,旁侧一瘦弱男童观此情形,吓得簌簌发|抖,本就孱弱之躯于推搡间愈显衰颓,立处踉跄,小脸惨白,唇无血色,目中尽是惶惑惊怖。
那妇人犹自不休,叫嚷连声,全失仪态,蛮悍之态毕露。
“哼!值此乱世,买卖人口本是寻常,吾卖两个孩儿为仆,又碍着何人?尔等既富且贵,便该有几分诚意!”
妇人戟指侍从,骂声不迭,唾沫飞溅。
侍从面色微沉,目中隐有愠意,然仍镇定自若,冷然道:
“既汝定要作买卖论之,这孩儿吾等便不收了。吾等行事,岂容汝置喙。”
“你……这是何道理?岂有如此反复无常之理!”
妇人闻之,目瞪口呆,怒容满面,欲再争辩,却被旁人扯衣示意噤声。
旁侧另一瘦弱男子,静观诸事,此刻似下决断,轻拍身旁孩儿肩头,满含不舍与毅然,缓缓推其前行。
那孩儿紧攥父亲之手,泪盈于眶,身颤不止,声怯而道:
“爹,儿不愿去……”
男子眼眶泛红,强抑泪水,强颜笑道:
“儿啊,随大人去吧,往后好生过活,为父无能,给不了你好日月……”
言毕,松却孩儿之手,孩儿畏畏缩缩朝侍从挪步,每行一步皆迟缓沉重,仿若身负千钧,小小身影于混乱之境愈显孤苦伶仃。
男子推出之孩儿,面色白净,虽衣衫破旧,然整洁干净,可见家人素日用心。
那妇人见状,面露嫌恶之色,撇嘴趋近,扬手猛击男子,口中骂咧道:
“嘿!你这没出息的货,将孩儿拾掇这般干净,所为何事?莫非要引逗谁人?”
男子遭击踉跄,却未还手,唯垂首默默隐忍。
孩儿见母打骂父亲,吓得“哇”声大哭,欲奔回却被侍从轻阻。
“罢了,莫哭,随我去吧。”
侍从微弯身躯,柔声相劝。
孩儿泪眼迷离望侍从,复顾身后父母,满心迷茫不舍,终在侍从引领下,三步一回首,离了这满是悲戚无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