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死在你面前

再清醒时是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弥漫，宋又黎躺在病床上，指尖冰凉。洗胃的管子刚拔出去没多久，喉咙里还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涩意。

母亲的哭声断断续续飘过来，夹杂着父亲压抑的叹息。她侧过头，看见母亲用手背抹着眼泪，鬓角的碎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声音哽咽：“都怪我，要不是我和你爸……你怎么会……”

话没说完，又被父亲低低打断：“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母亲像是被点燃的引线，突然拔高了声音，眼泪却流得更凶：“可她是我女儿啊！我怎么能不难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她转向宋又黎，语气里的自责陡然掺了刺，“但你也太不懂事了！我们离婚已经够难了，你非要这样折腾自己，是想让我们后半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吗？”

宋又黎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胃部还在一阵阵抽痛，像有只手在里面反复拧着。她不想解释这次的情绪——不是因为父母离婚，是因为在墓地时，看见周寂妍，照片上的人笑起来眼角有颗痣，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了。

她只是觉得累，累得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却没想到会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对不起。”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是意外。”

母亲还想说什么，被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以后不会了。”宋又黎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们，“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死在你们眼前。”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吊瓶在无声地滴落。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再发出一个字。父亲背过身，抬手按了按眉心，肩膀绷得很紧。

宋又黎重新闭上眼，把脸转向墙壁。窗外的天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床单上投下一块亮斑，暖融融的，却暖不透她骨子里的寒意。

她知道这句话很伤人，像一把钝刀，在父母心上划了一下。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安抚谁了，连解释都觉得多余。有些情绪，注定只能烂在自己心里，连最亲的人，也无法窥见分毫。

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坠进输液管，在寂静的病房里敲出规律的轻响。宋又黎盯着那抹透明的流动，忽然觉得眼皮发沉，刚要阖上，就听见母亲吸着鼻子起身：“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脚步声拖沓地挪到门口，又顿住。母亲没回头，声音闷闷的：“你爸去办住院手续了，晚上……我在这儿陪你。”

宋又黎没应声。被子底下的手蜷了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记得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守在床边，整夜不睡地试她的额头温度，嘴里哼着跑调的童谣。可那些柔软的片段，如今像被水泡过的纸，一触就碎成了渣。

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只剩她一人。胃部的绞痛渐渐缓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麻木。她想起在墓地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吹得她单薄的外套猎猎作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