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母亲探进头来,看见她醒着,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轻声问:“饿不饿?我给你炖了鸽子汤。”
宋又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掀开被子坐起身。母亲连忙进来,要扶她,手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最后默默打开保温桶,盛了小半碗汤递过来。
汤面上浮着层薄薄的油花,热气氤氲着扑在脸上,带着点药材的苦味。宋又黎舀了一勺,没喝,就那么晾着。
“你爸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过来换我。”母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像个拘谨的客人,“他还有工作,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让你好好吃饭。”
宋又黎“嗯”了一声,把勺子放进碗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汤的热气慢慢消散。母亲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小声说:“其实……我和你爸离婚,并不是因为你。”
宋又黎握着碗的手指紧了紧。
“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以前觉得忍忍就过去了。”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但这两年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硬凑在一起才是折磨。我们以为……以为瞒着你会好点,没想到还是让你受了委屈。”
“我不委屈。”宋又黎打断她,语气平淡,“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也不用因此感到内疚。”
母亲的嘴唇颤了颤,眼里又泛起红:“怎么会没关系?你是我们的女儿啊。”
“那又怎样。”宋又黎转过头,目光落在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上,“你们会吵架,会冷战,会在深夜关起门来摔东西,这些我都知道。离婚对你们来说是解脱,对我来说……也一样。”
母亲愣住了,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脸色一点点变得灰败。
“我早就不想再当那个夹在中间的人了。”宋又黎把碗放回床头柜,汤还温着,她一口没喝,“你们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也不用因为愧疚对我好。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宋又黎重新躺下,背对着她:“我累了,想睡了。”
身后传来母亲起身的声音,很轻,然后是椅子被放回原位的响动。病房门被拉开一条缝,又轻轻合上。宋又黎知道母亲没走,大概是在门外站着,就像小时候她犯了错,母亲总在她房门外等她哭够了再进来。
可她已经不会哭了。
胃部的隐痛又冒了出来,带着熟悉的空洞感。宋又黎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机在这时又震了一下,是周则嘉:【明天我回星港参加同学会,你会去吗?】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怎么回?告诉他,我在医院,因为一时想不开,做了蠢事吗?让他看看现在这个脆弱、狼狈、不堪的自己?
她眼前闪过周则嘉的样子。他应该永远都是人群中心,穿着干净的校服,身形挺拔,眉眼桀骜,笑起来时却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他是天之骄子,而自己……是缩在阴影里,连光都怕的胆小鬼。
心里的海沉默地翻涌,酸涩感堵在喉咙口。
她最终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胸口,闭上眼。黑暗袭来,耳边却异常清晰响起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像在为她倒计时。
算了。
她这副鬼样子怎么能见他。
夜渐渐深了,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缓慢而沉重,却始终没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