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蹿入鼻中,有点刺鼻,江栎觉得光亮得刺眼,抬手揉了揉眼皮。
脑壳似乎也没那么疼了,缓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手上的输液管,还有他心心念念的人正趴在床边眯眼。
即使没戴眼镜他依然能看清楚他所爱的人的脸,江栎好玩地拨弄着男生的睫毛。
玩过头的江栎被人攥住手腕,那人眼神里透露着不悦,“同学,你?在干什么?”
语气有些生疏,眼神里的犀利让江栎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手腕被捏得有些犯疼。
没忍住。
“那个,我看你脸上沾了点东西,我想着给你弄掉的。”
“不好意思,冒犯到你了。”
顾琛还是有点不信地盯着他看,江栎都好久没被人这么赤裸裸地盯着了,“那个,能不能先把手松开,有点疼。”
顾琛松开了手,他有点好奇面前这人到底怎么个事,为什么他昨晚看见他晕倒在自己面前会那么慌张心痛?
他好像还听见这人晕倒前说了句。
哥,我好痛。
“同学,你还有哪不舒服吗?”顾琛褪去戾气,平淡地询问江栎。
江栎摇了摇头,一直看着顾琛,压根挪不开眼,怎么看都不够他看。
他的顾琛怎么能那么好看!
“我去给你叫医生。”顾琛压根受不住这视线。
医生进来询问了些江栎的状况,然后对二人说道:“没事了,就是压力过大导致精神紧绷,忽然放松下来导致心脏过快运作,还有营养跟不上才导致的症状,没什么大碍。”
顾琛道了句谢:“好,谢谢你医生。”
“没事,好好照顾你同学吧。”医生和蔼地叮嘱完便去忙了。
“那个,顾…同学,谢谢你。”江栎反应过来,现在顾琛还不认识他,急忙改了口。
“不用。”顾琛坐回床边的监护椅。
“那个加一下联系方式吧,我把医药费转你。”江栎也不是不记得顾琛电话号,只是这样问更光明正大点。
顾琛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某微收款码,“直接转吧。”
很直白,就是不想加联系方式。
江栎:“……”
难搞,之前你为了加劳资联系脸皮厚得没边,这次我主动加你,你还不稀罕了?
江栎问:“多少?”
“二百二。”顾琛面无表情地报了个数。
“转了。”江栎把转账成功页面给顾琛看。
“我能出院了吗?”江栎问了问。
顾琛看了眼挂滴,“挂完这袋药就可以了。”
话落,临时病房里安静得尴尬。
一个坐病床上,一个坐床边上。
受不住尬聊的江栎,平淡地扔出一句:“同学,我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江栎看着那张怎么看不像什么好学生的脸,抬眸看着他,他也看着男生,男生的嘴动了动,“你是我送进医院的。”
简洁明了,江栎在心中为这句话补充了一下,我是他送进医院的,所以他得对我负责。
这是他们说的最后一次话,病房内再没人说话,挂完点滴江栎回了家,而顾琛在江栎快挂完点滴就出了病房没再回来过。
江栎身上还穿着西临一中的夏装校服,缓步走进有些窄小阴暗的小巷,破旧的小区,坑坑洼洼的小道,男生没半点嫌弃地绕开水洼往里走。
路上几个邻居似乎认出是江栎,牛腩粉店的老板娘也认出人来,赶忙喊了声:“阿栎,你怎么才回来啊!”
江栎停住脚步,闻声看了眼牛腩粉店的老板娘,平淡的语气里带了点温柔询问,“怎么了,兰姨?”
“你快回家一趟吧,你爸今早回家看你没回家,吓了一大跳,说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差点就要去报警了。”兰姨说话声都颤了颤,“我跟他说你可能去同学家住了,万一你一会就回来了呢,你爸就在家里等你呢。”
兰姨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男生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兰姨,我先回去了!”
“哎,好!”兰姨应了声,然后就有客人进店忙活去了。
江栎快步穿过人流,早上很多人都出来买菜,男生终于在一栋小楼停下,看了眼二楼的窗户,那是他卧室的窗户。
男生两步并做一步地上了二楼,从校服裤里拿出来家门钥匙开了门,门锁有些生锈,钥匙转动的时候还发出咯吱响。
男生很高,进门时习惯性地低了头,有些紧张地喊了声,“爸?”
男生看着熟悉的家,但没多看几眼就往屋里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厨房传出热油碰到水,像过年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
男生即使知道厨房的人是谁,但还是又试探地喊了声:“爸?”
不足二十平方的厨房里,有个微胖还算强壮的中年男人在里头炒菜,男生站在厨房外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眶有些发酸。
中年男人闻声回过头,便看见个快一米八的男生穿着校服站在厨房门口,似乎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欢喜。
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锅铲,菜还在锅里与热油融合发出类似鞭炮声,身前的围裙还没结就转身把高他快一个头的男生抱住。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压根掩盖不住那份欢喜。
“老江,能不能先撒手,你菜要糊了。”男生任由男人抱着,但还是出声提醒。
江凡海闻言立马撒手,转身回厨房把菜装进菜盘里,“哦对,我的菜。”
江栎趁江凡海装菜看不见他的时候,快速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走几步到消毒柜前拿了两副碗筷。
“臭小子,昨晚去哪了?”江凡海端着装生菜的盘子出来,一边找江栎算账。
江栎双手端着两碗粥到桌前,想了一下借口回道:“去网吧开黑了。”
下一秒,脑袋被人扇了一巴掌,力道说重倒也不重,但还是有点疼。
“臭小子,叛逆期到了皮痒是吧?”
“老江,这样会打坏脑子的!”江栎摸了摸被他老爹扇过巴掌的后脑勺。
江凡海坐在位子上喝了口粥,然后才瞥了眼还站着的男生,“你那么大个人了,坏不了。”
江栎没接话坐了下来,用筷子夹了片生菜送进嘴里,除了油味没其他咸淡味,无语地指点出老江同志的错误,“老江同志,你菜又不放盐。”
“没放盐吗?”老江同志闻言也夹了片生菜吃,“还真是,谁让你突然回来了。”
老江同志嘴里为自己洗白,起身去厨房拿了勺盐撒进菜里,坐在位子上喝粥的男生都懒得跟他老爹呛。
“昂,还是我的的错了是吧。”无所谓地自嘲道。
过了会儿,老江同志坐回位子上,江栎不经意地问:“又熬夜跑单了?”
“就几单,赶紧喝你的粥。”江凡海一听他家儿子提“熬夜”赶紧打断。
江栎也知道老江同志不想他提,但不好意思,家里的作息时间归他管,“老江同志,别扯,你可答应了你儿子我不熬夜跑单的。”
“行行行,你昨晚开黑还没说你呢,咱爷俩扯平。”江凡海又把话题扯他身上。
其实江栎很想说自己没熬夜开黑,但奈何又不想跟他老爸说自己昨晚进医院挂了一晚的点滴,只能由他拿自己编的借口来当挡箭牌。
江栎见江凡海把粥喝完了,才起身拿过空碗筷收拾,还不忘催促老江同志去补觉,“行吧,扯平,您老赶紧去补觉。”
“知道,知道,到底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老江同志扶着木椅背起身,慢悠悠地回了房间。
江栎边收拾餐桌碗筷,边回他老爹的话,“您是我爹,快去睡觉。”
收拾完厨房,男生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像是第一次进这个家一样,环顾着四周的一切。
最后目光落在了前面电视机后墙上挂着的日历,上面的时间是k024年七月二十三日。
“回来了吗?”
男生把银框眼镜摘了下来,闭眼冥想,回来的话希望不会像他上一条时间线记忆中的那样重蹈覆辙,父亲出车祸离开了他,恋人也因为救他死在他眼前。
他不敢再回忆,睁开眼把眼镜带上,视线落在电视右边的房门,那是江凡海的房间。
江栎起身进了电视左边的房间,那是他的卧室,从屋里拿了套换洗衣物洗了澡,昨晚在医院凑合了一晚,身上有股消毒水味。
虽然江栎大学毕业后在医院工作都四五年了,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闻到这股充满死亡又冰冷难闻的味。
家里的卫生间在厨房旁,隔着条很窄小道,没开灯有些暗,刚洗完澡出来的男生出来,看着正对着卫生间紧闭房门的房间。
那是江凡海的房间。
把家教的临时工提前点吧。
——
小栎:我被拒绝了??!
琛子:媳妇儿的绿泡泡T^T
老江同志对于小栎同志没大没小的话语表示: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