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我便与阿肆一同嬉戏玩耍。我身患先天性疾病,这使我与其他同龄孩子迥异,身体宛如风中残烛,总是那般孱弱。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我都在轮椅上度过,直至他的降临。
那年,阳光恰似碎金,洒落在草坪上。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在草地上欢快地玩耍嬉闹。而我,却只能端坐于轮椅之上,身披外套,痴痴地望着他们。有时,我不禁会想,为何我的命运如此悲惨?为何上天不肯赐予我一副健康的身躯?恰在那时,阿肆如一只灵活的小猴子,翻墙跃进了我家的院子。那时的阿肆,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他望着坐在轮椅上那个虚弱却又对自由充满渴望的我,心中满是怜悯。于是,阿肆常常来找我玩耍,次次都是翻墙而入。次数一多,我便开始满心期待,期待每天都能见到阿肆。阿肆也时常给我带来一些我平素难以见到的东西,比如那些我不太会吃的糖果,还有从未见过的玩具。他还会同我讲述关于他所看到的外面那五彩斑斓的世界,让我心中充满了向往。我曾对阿肆说:“因为有了他,原本灰暗的世界变得绚丽多彩起来。逸轩,我以后要当医生,治好你的病,然后带你去世界各地畅游。”。
我们一同成长,步入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我的身体恰似那风中残烛,时常会请假,一请便是长达半个月之久。故而,在周末时,他总会如那及时雨般,来为我补课。少年的心动,或许是那般简单而直白,犹如盛夏时节那悦耳的蝉鸣,轻易地便悸动了人心;又或许只是那俊朗的少年,恰好在某一时刻轻轻翻动了纸页。
高一的时候,我惊觉自己对他的喜欢,如那春日的野草,肆意疯长。青春的爱慕,总是慌乱而纯粹的,犹如那青涩的果实,令人垂涎欲滴。我不敢向他表白,他是我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我就像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害怕他的疏远,害怕被他拒绝。于是,我只能如那偷腥的猫儿,偷偷地喜欢着他。
直至毕业那天,他约我去海边散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深情地对我说:“逸轩,我喜欢你,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爱你、疼你、珍惜你。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陪你走到最后。”我记得那日的天气并不炎热,夜晚的微风轻柔地拂过身躯,宛如他的温柔。我只记得那满天的星幕绚丽夺目,记得那个我深爱的少年。我曾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曾以为我的余生唯有他。
然而,命运却如那无情的风暴,在大二那年,我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彻底垮了。父母很早便在筹备送我去美国接受治疗,我于是便如那消逝的流星,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我昏迷了整整三年,在这三年里,我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无时无刻不处在死亡的边缘。我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阿肆对我情深似海,我们携手共度余生,成为彼此一生相伴的人。然而,当梦醒时分,身旁唯有陌生的人、陌生的物和我身上复杂的生命仪器。我醒来后,试图与他取得联系,一封又一封杳无音信的信件和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让我的心如坠冰窖,疼痛难忍。我对他的思念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我吞噬。他呢?是否还记得我?他是否已经另觅新欢?这样的猜想如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让我痛苦不堪。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少年时,那真挚忠诚的誓言,我拼命逼迫自己相信他依然在等待着我。
终于,在我被送到国外的第四年,我的病才彻底痊愈。出了院,我迫不及待地订了当晚的飞机票。回国以后,我终于打听到他的消息,得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像这四年里的千百次一样,我颤抖着拨通了电话。这一次,命运之神终于眷顾了我,他接通了。
“喂?”
我一时语塞,眼眶瞬间湿润,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喂,阿肆……”
对面沉默了许久,久到我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我甚至以为他挂断了电话。
“逸轩,你回来了……”
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我的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见一面吧,老地方。”
他沉默了许久,仿若一座沉寂的雕塑,最终才缓缓应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身旁的男子,他好似变了,却又好似没变,依旧是曾经我深爱的那个少年,只是那看向我的眉宇间,再也寻不见昔日的温柔与爱意,宛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好久不见,心中那难言的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轻飘飘的“好久不见”。逸轩,这位是我的男朋友。我的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传来阵阵剧烈的绞痛。
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如一张苍白的纸,可我还是努力地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看向阿肆身旁的人。
“你好,我叫温逸轩,是顾洐肆以前的好友。”男子笑着和我打招呼,那笑容,在我眼中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刺我的心房。
阿肆那疏离的模样,我又怎能看不出来?这时候我才明白,这远比治疗更痛苦啊!
阿肆搂着他身旁的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如被遗弃的孤雁,呆呆地站在那里。
顾洐肆还是那个顾洐肆,但却再也不是属于我的顾洐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