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的热情始终抵不过现实的残酷,陆煜琪还是忽略了重生的意义,如果当时不那么自私己见,或许陆嘉慕还能有一线生机。他不知该如何忏悔,内心慌乱如麻,浑身上下似乎都在被蚂蚁啃噬。
感情总是能把人耍的团团转,就像无止境的迷宫让人兴奋且害怕。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走过的,但想要回头,却被命运逼得退无可退,他们都是受害者,亦是犯罪者。
要说这最直面的错误,就是万物所拥有的凡心。人间即是地狱,而世人皆知地狱脏污,从不存在纯真的感情,这也是为何有人说人死后一定上天堂。“利益与他,你知道哪个更有价值。”
白灰色的指骨划过陆煜琪清冷的脸颊,惹人寒毛直起的笑声幽幽的飘荡在空气中。“你总是喜欢看我颓废无可奈何的模样,可你也只能如此。”陆煜琪突兀的笑了,伸出手掐住那人格的颈脖,闪烁着星星火光。
垂危的人格却依旧笑魇如花,他就是他,永远欺骗着自己的感情,哪怕危在旦夕也要守住那可笑的自尊。在即将消逝之际,人格轻声嘲笑到:“那你也不是如此,愚昧到无可救药,陪着你虚伪的感情下地狱吧。”
漫屋的灰扬洒着起舞,陆煜琪并没有感受到窒息感,也并未察觉陆嘉慕被匆匆赶来而家属未表态但因生命之上的行医理念的医生护士推走带入急救室——也没必要让他知道了,旁观者早已看清他对病人不过是生理现象而并非出于高尚的爱情。
有些戏不攻自破,甚至假到旁人已不想拆穿。当人开始自欺欺人时,全世界的心理医生都救不了他,更何况他已经病入膏肓,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了呢?要是陆煜琪当初稍微能清醒些,也不至于让事态发展成这样,他所热爱的不过是他所想要的,不过不是爱情,而是被填充的安全感。
不断分裂的人格就是在提醒他回头是岸,不过既然是他分裂出来的,自然就在某些方面和他相似。相互抑制的双方谁都不会站上头,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别怀疑自己的小心思,你以为只有你能控制这副肉体吗?”又来了。
挥之不去不请再自来,陆煜琪蹲下身直视着地面。他在回想过往的一切,却在点点滴滴中发现谁都是自私的,上帝在惩罚虚伪的他们,慢慢消磨他们最真挚的感情从而变成行尸走肉,没有人会察觉到命运的齿轮正自己发生偏移。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其实也就是本命的自己所带来的最后精神压力。
“嘿,陆煜琪,你知道么,其实陆嘉慕的身体很早就有了隐患,只不过没有告诉你。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死,他和你一样病入膏肓,医生断定他活不过三十五岁,也就是说,他只能活五年了。”
人格俯下身子伸手抬起陆煜琪的头颅,苍白的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平静的抚了抚他的下巴。“我以你的身份和恶魔做了交易,他可以帮你消除碍眼的家伙,也可以帮陆嘉慕续命,不过代价就是夺取陆嘉慕身体的一部分,那一部分恶魔没说,但他让我告诉你不会太糟。”
向来高傲的人格如今却亲自为自己和陆嘉慕向恶魔求情,这是他没想到的。但是自己听到陆嘉慕所要付出的代价时,却又咬了咬牙。这是残酷但最实用的,但也不知是不是想明白了什么,陆煜琪只是淡淡的起身不作言语,人格莫名感到有些不安,但没想太多,转身离去了。
—
红灯坠落,疲惫的医生和护士纷纷涌出离开,等待在外面的陆煜琪也没多问只是穿过他们进入手术室。躺在病床上的陆煜琪麻醉还没过,双眼闭合睡得很安稳,从外观上看,恶魔要得应该没有,其余的也只能等陆嘉慕醒来断定。
落日余晖纷纷扬扬,海鸟在橙黄的晚霞中徘徊一会儿就回窠巢了,大海倒映着火烧云伴随着海浪翻涌,浅白色沙滩上是数不尽的落滩人群。疲劳的身躯已随着海风分解逃离,漫漫长夜安抚着受伤失意的人们伴随着他们入眠。
“一切都挺好的,没什么不良感觉。”陆嘉慕躺坐在病床上,语气慵懒的回应急切的陆煜琪。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也越发让陆煜琪担忧了,明明就不是爱,甚至可以说是利用,但看到对方不适就立刻坐立不安,是友情还是亲情?不重要了。
劫后余生般的欣慰流露在微勾的嘴角,陆煜琪拥住了在死神手下逃过的幸运儿,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他与陆嘉慕的感情,但愿吧,别会是弹指一挥间的时光。
“嘉慕,我跟你坦白,其实到现在我也没能把你当作我的爱人而是当作亲人看待,请原谅我现在才想明白,我……”唇间忽然附上温热的气息,没反应过来的陆煜琪呆若木鸡,见他没反应,陆嘉慕干脆松口把人带入身下,眼神有些温柔,“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禁忌恋。”
有些事虽刻骨铭心,但再纠缠也没有意义了,陆嘉慕紧紧抱着这晚来的温存,没有言语但神色满足欣慰。他知道这份感情迟早会结束,也清楚无论怎样美好的过往都会化作云烟飘散,他自我感觉没必要太在意过程,只要在末了不后悔就行。
意识逐渐拉回,陆煜琪抬手轻轻拥住迎合,这事很矛盾的感觉,仿佛自己虽然已经看透剧本但还是不忍拆穿,宁愿继续演下去。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感情是自私的,也会权衡利弊,他和很多商人一样会对感情估值,他做不到真实的爱着,但却总能让人如套。
“你大病初愈,好好休息。”陆煜琪毫不费力起身挣脱陆嘉慕的怀抱,走下床转身给了他一个晚安吻,“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照顾好自己。”
很反常的,陆嘉慕没有挽留,神色平静的跟陆煜琪到了别,待病房门关闭,他便钻进病床里没了动静。
“还好么,在接受范围内么?”匆匆赶来的人格见陆煜琪出来,便迎上去小心询问。他了解自家的主人,内心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陆煜琪有些疲态地看向他,伸手挽住他的清脖靠了上去,“没什么大碍,在接受范围内。”
“行吧。陆煜琪,我开车接你回去。”人格稍稍松口气,不担心是没理由的。他自己也探了个清楚,陆煜琪喜欢人这件事本就没可能,也就可以想象到最后的两败俱伤,算了,先好好活在当下吧。
“…走吧。”陆煜琪没有心情再拒绝,他总是喜怒无常性情不定,这副肉体不过是被自己和人格随意摧残罢了,要是说想死,他绝对不会多活一分一秒。
地下车库总是漆黑的,估计是电路一直没人修,人格扶着陆煜琪只能摸黑前进。他牵着陆煜琪的衣角,这是生来的规矩,苍白的脸上晖暗不明,在黑暗中也有些阴沉了。”你们为什么都要欺骗自己和对方的感情呢,独自活着不是更好么?”
“嗯?你说什么?”陆煜琪抬头,他看不见人格的动静。
“…没什么,我们快些回去吧。”
人格下意识低了头,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说出来的,顺其自然吧,自己还要再等待,但,也许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