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不断闪烁的红色热线指示灯,如同恶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帕小雨。
她能感觉到导播间里所有人投来的目光,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意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嘶吼、撞击,带来一阵阵莫名的恐慌和眩晕。
柳仙儿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还在耳机里回响:“……你自己决定。”
逃避吗?挂断吗?那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无能,很心虚?会不会让这个刚刚起步的节目蒙上阴影?
帕小雨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她抬起头,看向玻璃窗外导播间里的柳仙儿,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导播——接通。
无论来电的是谁,无论对方想做什么,这是她的节目,她的港湾。她必须完成它,守护它。
“嘀”的一声轻响,热线被接通,接入直播。
帕小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甚至带上了一丝节目特有的温柔安抚感:“您好,这里是『迷你宇宙先行电台』,《骗徒的港湾》节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一个压抑着滔天怒火、仿佛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直播间和所有听众的耳边:
“帕、洛、斯!”
这三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咬牙切齿的意味,透过电波,清晰地传递出一种危险的信号。
直播间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导播间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帕小雨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撬开她记忆深处被封锁的大门,引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强烈的眩晕。但她强行稳住了心神,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主播的困惑和试图提供帮助的善意:
“帕洛斯?这位听众先生,您是要找人吗?”她微微停顿,仿佛在努力回忆,“如果您是要找一位名叫帕洛斯的人……我倒是听说,有一位已经退圈的前明星朋友,她似乎认识您说的这个人。需要我帮您问问吗?”
电话那头的雷狮显然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给噎住了,怒火都为之一滞:“啊?”
帕小雨趁热打铁,语气更加真诚,甚至带上了一点“热心市民”的担当:“倘若您真的很着急寻找这位帕洛斯先生,节目结束后,我可以私下帮您联系一下那位前明星朋友,看看她是否知道些什么。您看这样可以吗?”
雷狮的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他被这种“公事公办”、“热心助人”的态度彻底搞懵了,怒火找不到发泄点,只能更加暴躁地低吼:“前明星?帕洛斯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给我好好说话!”
帕小雨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被无故指责的委屈和不解,但依旧保持着主播的素养:“听众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据我那位朋友所说,您要找的帕洛斯,貌似是一位男性。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台女主播,名叫小雨。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得跟我一个女主播过不去,而不是集中精力去寻找那位失踪的、对您而言似乎很重要的‘男性’朋友呢?”
“……”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暴击。
这无疑是一个精准无比的暴击!
逻辑清晰,角度刁钻,完美利用了当前最核心的矛盾点——帕洛斯是男的,而正在说话的是声音清脆悦耳、自称“小雨”的女主播。一个愤怒的男人,不去找失踪的男性朋友,反而打电话到一个女性向的治愈电台来刁难一个女主播?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无比诡异、不合逻辑甚至……无理取闹。
这番回应,既撇清了自己与“帕洛斯”的直接关系,又将问题的矛头巧妙地推回给了对方,甚至还暗戳戳地指责了对方的“莫名其妙”和“不务正正业”。
黑色轿车内,佩利张大了嘴巴,看看手机,又看看后视镜里雷狮老大那瞬间黑如锅底的脸色,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死死捂住嘴。
卡米尔推了推帽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和……不易察觉的赞赏?这应对……堪称教科书级别的避重就轻和反客为主。
雷狮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感觉自己积累了整整一周的怒火和焦躁,仿佛一拳打在了最柔软的棉花上,不仅毫无作用,反而被棉花优雅地包裹、反弹了回来,堵得他胸口发闷,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
而在帕小雨意识的最深处,那片被封锁的记忆囚笼里。
真正的帕洛斯意识,全程“听”完了这场交锋。
短暂的惊愕和恐惧之后,是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畅快感!
“哈哈哈哈哈哈!!!”
帕洛斯的意识爆发出无声却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几乎要抽搐!
他看到了!他“听”到了!那个不可一世、总是用绝对力量碾压他的雷狮老大,居然被“自己”(虽然是另一个意识)用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吃瘪到说不出话!
这种场面,简直是他梦寐以求都不敢想的!太爽了!爽翻了!
虽然处境依旧诡异而危险,但这一刻,意识深处的帕洛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扭曲的快乐。
直播室内,帕小雨听着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小心翼翼地问道:“听众先生?您还在吗?还需要我帮您联系那位前明星朋友吗?”
回应她的,是电话被狠狠挂断的忙音。
“嘟…嘟…嘟…”
帕小雨缓缓放下耳机,长长地、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好像……莫名其妙地,渡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