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庭院里的草木还挂着将落为落的露珠,郦嘉则刚带着李莲花打完了一套八段锦。见他气息尚算平稳,脸色也比平日多了些许红润,心下稍安。
正要催他回去歇着,却见他兴致勃勃的同她说道:“元娘,你且稍等。”
他转身便回了房,不多时,竟提着一把木剑走了出来。那剑是他闲暇时亲手削的,形制古朴,并无锋刃。
“许久未动,今日兴致好,舞与你看看。”
不等她回应,李莲花就已持剑起势。衣袖在晨风中顺势舒展,身形也逐渐行云流水。
他的身影在初升的日光下回转腾挪,不带任何杀伐之意,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虽然敛了锋芒,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终究是藏不住的。
这种感觉,郦嘉则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他好像更加潇洒了些。
最后一式,木剑轻点虚空,悄然收势。
庭院内一时安静极了,只听得鸟雀在枝头啼叫。
李莲花转过身来,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气息有些急促,但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亮的惊人。
整个表情清清楚楚的表明了他的心思,求夸奖。
郦嘉则看着他,只觉得心跳又快了两拍,她想夸奖,但搜肠刮肚,此刻也只能说出那最朴素的赞美:“好看。”
随后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李莲花弯下腰,主动将脸凑到她手边,还不忘追问:“为夫卖力至此,娘子就用‘好看’二字打发了?就没什么其它词了么?”
帕子轻柔地擦过他的额头和鬓角,郦嘉则闻言,手也没停:“瞧你这一脑门子的汗,怕不是虚的,老实点。”
“想当年……”他似乎想透露些许昔年的荣光来佐证自己并非逞强。
话才起头,便被她截断:“想什么当年?”
郦嘉则抬起眼,手下稍稍用力:“我管你当年是谁,但当年和现在你李莲花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给我好好歇着去。等等老老实实去喝药,听明白了吗?官人。”
最后那声“官人”,李莲花听在耳朵里,只觉得那唤得是百转千回。
他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头那点激荡起来的热血渐渐平息。他忽然笑了笑,那点狡辩和炫耀的心思都歇了。
趁她收回帕子的瞬间,迅速握住了她的手:“都听你的。”
他这般乖觉,倒让郦嘉则准备好的说辞都咽了回去。她看着他红润的脸,又想到之前那苍白至极的样子,还是心软了:“先去坐着歇息,一刻钟后喝药。”
两人在廊下坐定,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来。
“元娘。”他忽然开口。
郦嘉则扭头看他:“嗯?”
李莲花望着天空,嘴角却勾着笑:“方才那套叫做‘醉如狂’。”
当年名动天下的醉如狂三十六剑,如今却被他化入了这几乎是表演一般的剑舞之中,为的,也不过是想讨她一笑罢了。
“嗯。”她依旧只是应了一声,“名字起得不好,太过张扬,不如你刚才舞的好看。”
李莲花闻言,侧头看向她。只见她神色平静,好像就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片刻后,他眼底漫上愉悦的笑意,比之前的日光还要暖上几分:“那娘子觉得,取什么名字比较好?”
郦嘉则迎着他的目光:““不必另取。反正都是你李莲花舞的剑,我只需要知道这个,不就够了?”
话音落下,李莲花怔住了。
所有的名声、所有的过往在她这里,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剥离。她认可的在意的,好像从来只有他本身。
“娘子说的是。”他点点头,“是为夫想左了。以后,它就叫‘李氏养生剑’,如何?”
郦嘉则闻言,终是没忍住,纵容地瞥了他一眼:“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