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暗,药铺里已点起了灯,光影在药柜上不断跳跃着。小厮正收拾着门板准备打烊,王大官人便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气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李莲花正立在柜台后帮忙整理着郦嘉则还未带回去的脉案,他顺着声音抬起头,目光在他头上稍稍停留了一阵,最后勾起若有似无的笑:“王大官人这花簪的不错啊,瞧着与白日里那支,似乎不大相同了?”
王大官人闻言,脸上绽开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得意地抬手摸了摸鬓边那朵开得正艳的花,语气带着几分炫耀:“李大夫好眼光!这可是逸飘阁当家花旦亲手给簪上的,瞧瞧这颜色,这品相!”
李莲花垂下眼:“这花销可不小吧?”
“还行,还行!”王大官人挥了挥手,那浑不在意的样子暴露了她刺客的志得意满,“也就三贯钱罢了。”
他说着,快步上前,靠在了柜台上,声音压得极低:“李大夫,那药,可开好了?”
“好了。”李莲花弯下身,从柜台下方取出三大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药,每一包都分量十足。
他当着王大官人的面,又将一张折好的纸条,慢条斯理地塞进了最上面那个药包的缝隙里,然后在纸包上轻轻一点:“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写在里头了。切记,按方行事。”
“一定一定!李大夫高义!王某感激不尽!”王大官人连声应承,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早晨那篮子?”
“稍候,我去后面替你取来。”李莲花说着,转身便撩开帘子进了内堂。
“不急,不急!”王大官人嘴上应着,视线却在柜台上不断扫试着,最后落在那小碟子里的梨膏糖上。他顺手拿起一颗,剥了纸便丢进嘴里,咂摸着滋味。
待李莲花提着那只空篮出来时,就见王大官人已将三包药小心翼翼地揽在怀里,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手边的糖碟。
“李大夫,”他嘿嘿一笑,脸上堆起更热切的笑容,“你这梨膏糖滋味真不错啊。要不,再给我几颗路上甜甜嘴儿?”
李莲花看着王大官人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将整个糖碟推过去:“王大官人喜欢,拿去便是。只是这梨膏糖用料寻常,不过是些梨汁、川贝、甘草、半夏,佐以蜂蜜润肺化痰,比不得逸飘阁的点心滋味奇妙。”
王大官人此刻心情大好,毫不在意话中深意,欢天喜地地将糖碟里的梨膏糖尽数倒入空篮,连同那三包救命良药一起,心满意足地拎着离开了。
直到药铺的门板彻底合拢,一直在内堂静听的郦嘉则才走了出来。
李莲花看着她,委屈道:“元娘你看啊,这梨膏糖我可一颗都没吃到。”
郦嘉则瞥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纵容:“你倒是会拿我的糖做人情。罢了,明日我多熬些便是,免得有人馋虫发作,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
见药铺的门已经关严,四下再无旁人,郦嘉则忽然想起下午回来时,邻家大娘拽着她说的一些事儿来。
她也确实有些心痒,不由地和他说道:“陈大娘和我说,王家娘子,近几日正在家里,闹着要和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