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郦家厅堂里的灯火却还没有熄灭。
郦嘉则沉默地坐在寿华身旁,指腹传来的凉意让她皱了皱眉,随后将自己的手完全覆在寿华微凉的手背上。
见无人说话,柴安干脆率先开了口,打破这一室的沉寂:“德庆去开封府打探过消息了,说是,人已经被收监了。”
这简短的一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起了不少反应。
好德和乐善虽然没什么注意,却也紧张的看向说话的柴安。
范良翰在一旁搓着手,唉声叹气:“哎,谁让他在花堂大庭广众之下的质问亲父,又去开封府状告亲父停妻再娶,状告梁家谋害他亲母。这、这不说其他的,光是状告亲父就是不孝之罪啊,板上钉钉的。”
“那开封府会不会从轻发落啊?”康宁转头看向柴安,语速又快又急,那神情和好德、乐善一模一样,“毕竟这杜探花可是即将走马上任的,而且这也是事出有因啊。”
这话一出,好德和乐善也跟着康宁一起期待地看向了柴安。
“不好说,按照大宋律,不论虚实,一律判绞。”柴安摇了摇头,语气沉重。
可看着郦家几人突变的脸色,他立刻缓和了语气补充道:“不过你们放心,律法之外亦有人情,怜卑悯幼也是常态。我明儿一早就去开封府打探打探,找找门路。”
郦嘉则感受到手中寿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用力握紧了那双手,希望能以此给予她一些力量:“明早我也有药需要亲自去送,借此机会,或许也能探探口风。”
厅堂外,郦娘子听着里面传来的话语,心急如焚,抬脚就想推门进去,却被身后的郦父一把拉住。
“让孩子们去吧。”郦父压低了声音,深怕里面听见。
因担忧而显得有些焦躁的郦娘子转过身,连忙凑到郦父耳边:“去什么去,这种事情哪是那么好掺和进去的?你也听到了,忤逆唉!万一,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郦父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看向窗户上印着的几个身影,笃定道:“都大了,他们有分寸的。”
厅堂内,讨论还在继续。
“不会,不会把咱们搭进去吧?毕竟那是宰相啊。”范良翰缩了缩脖子,忧心忡忡,“杜仰熙之前得意的样子,你们又不是没见着。悔婚的时候都恨得我牙根痒痒,现在……”
话还没说完,手臂上便传来一阵剧痛。福慧气得拧住他手臂上的一块软肉,用力一扭,随后飞快的瞥了一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看起来更加沉寂的寿华,连忙对他说道:“笨死了,他那哪里是得意,分明是做给外人看的。他这是害怕自己要做的事牵连大姐姐,才抢先一步给自己泼脏水,硬生生斩断了所有牵连。你没发现当时他连杜娘子都不管了吗?”
范良翰疼得龇牙咧嘴,却也被自家娘子给点明了:“对哦,这可是忤逆的重罪,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落到大姨姐头上了。你们想啊,这万一定亲了,那岂不是要被绑一块儿?还好,还好他决心下得快。”
他说道最后还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可柴安此时却想到了之前在潘楼杜仰熙那如同交代后事般的诀别之言,他看向李莲花时也看到他向自己点了点头。
原来在那个时候,杜仰熙就已经孤注一掷,为自己选好了这条难以回头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