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医药行当,近日被一家新开的宝林堂搅混了这一池静水。堂口就开在潘楼街,门楣上“宝林堂”三个描金大字在日头下明晃晃的,气派非凡。
东家姓魏,据说是南边来的豪富药商,极有资本,行事更是高调。开张不过数日,便使出了免费诊脉、抓药赠香囊、伙计列队迎客的花哨手段。更有开业的前七日,每日前五十名顾客还送一枚活血补气的丸药,用精致的锦盒装着,引得很多百姓天不亮就去排队。
一时间引得好奇的百姓趋之若鹜,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相比之下,街角郦家那间素净的药铺更显门可罗雀。往日里熟悉的街坊,路过时虽还点头打招呼,脚步却不自觉地被那宝林堂的热闹勾了去。
“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把戏。”郦嘉则清点着药柜,毫不在意。
她行医济世,信奉的是望闻问切的真功夫与医者仁心的本分,向来不屑此等浮夸之道。
李莲花倚在柜台边,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药茶,热气气柔和了他的面容。他看着不少往那宝林堂方向走去的百姓,看着不远处宝林堂门口那片熙攘的人群:“娘子所言极是。不过如此阵仗,那魏老板倒是大手笔。”
这日清晨,药铺刚卸下门板没多久,清静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嚎声粗暴打断。
只见一个面色蜡黄,眼珠子却乱转的猥琐男人,捂着肚子,在一众家眷呼天抢地的簇拥下,几乎是被人架着,软泥般瘫堵在了门口。
“没天理啊!黑心药铺害人性命了!”那为首的一个胖妇人嗓门尖利,见小厮出来便一屁股瘫坐在地,指着小厮就哭嚎,“就是吃了你们家的药!当家的如今上吐下泻,险些就去见了阎王爷。现在连力气都使不出来,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几个半大小子也跟着干嚎,眼神却不住地往四周瞟。
这番做派,立刻引来了无数路人驻足围观,人群窃窃私语。
郦嘉则闻声而出,看向那到底男人的脸色,皱紧了眉。她行医多年,一眼便看出那男人眼底浑浊却非病气, 指尖微颤,声嚎却中气未绝。不过是个装模作样,被酒色过度掏空了身子的人罢了。
“这位娘子。”她声音清冷,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镇定,“既说是服了我家的药所致,可否将剩余的药渣与方子给我一观?若真是我家之过,郦家绝不推诿。”
“看什么看!药都吃进肚子里了,药渣早不知扔哪个犄角旮旯了,我去哪儿给你变出来!”那娘子眼神闪烁,色厉内荏地嚷道,“大家看看啊!他们还想抵赖!就是他们家的药有问题!”
对方一味胡搅蛮缠,拒绝验药,分明是心中有鬼。郦嘉则怒气渐生,正想在说些什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
李莲花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目光在几个刻意挤在前排,拼命带节奏煽风点火的脸上稍作停留后,落回那面色发黄的男人身上。
“娘子。”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郦嘉则耳中,“他们既不敢验药,又来得如此恰到好处,背后若无推手,反倒奇了。他们闹这一场,无非是想毁我郦家声誉。此刻与之争辩,无异于对牛弹琴,且耐心些,让他们再演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