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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不会平静的晚上,燕子京的房间里的油灯一直都没有熄灭,夜半三更,他手中拉着胡琴。夜深人静听二胡,弦声幽咽似风雨,二胡声声泣幽谷,月照空山寂无声。
他费尽心机,托人四处打听,终于获得了关于妹妹的一丝线索。那枚由自己亲手雕刻、赠予妹妹的玉佩,如今竟出现在越云岫的身上。当他见到那熟悉的玉质光泽时,内心深处那份寻亲的渴望瞬间被点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一夜,浅眠难安。翌日清晨,便是燕子京前往越府正式提亲的大日子。昨日,卫司已细心准备好了聘礼,一箱又一箱整齐地摆放在庭院之中,静候着被送往越府,见证这段奇缘的开启。
卫彦郎主,昨日已尽数盘点,这些便是目前所能呈上的全部。
卫司会恭敬地将手中的聘礼清单递至燕子京面前,后者却连一眼也未曾瞥过,那份淡然自若的姿态仿佛一切早已了然于胸,却也带着一份凄凉。
燕子京康琚呢?
卫彦康统领给小夫人送早饭去了,马上就过来了。
商队所有人都知晓,小夫人年岁小,贪睡,正常时分都要到巳时才起身,所以他们每每都为小夫人留下早餐,新鲜的蔬果偏多。
燕子京再等等吧,让康琚一起去。
卫彦……是。
然而当卫司会说完之后,就看到已经瘸了一条腿的康琚慌慌张张地拄着拐杖朝两人奔来,面色竟有些煞白:
康琚郎主,卫司会,你们可有见过潇潇?
燕子京和卫司会面面相觑,皆是摇首,他们今日起得不算晚,尤其是卫司会一大早就起来点货物,根本没有看到小夫人的身影。
燕子京怎么了?
康琚我今早给她送吃的,敲门没应,本来我打算放下吃食就走的。可是我感觉房子里风声很大,不正常,就推门进去,发现窗子破了个洞,好像是被人从里面踹开的!潇潇不见了!
听到潇潇失踪的刹那,燕子京只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恐惧。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崔家掳走了潇潇。
他命卫司会先行前往下聘提亲,而自己则带领着手下径直赶往唐潇的居所。待真正踏入潇潇的房间时,除了窗外大洞中呼啸而入的冷风,竟连一缕温暖的气息也捕捉不到。此情此景,宛若此处从未有人驻足,空荡荡的房间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离去的决绝。
他独自一人将房间彻底搜查了一遍,发现赠予小鲛人的珠宝、衣物等物皆安然无恙,唯有那颗在鲛人夺宝中得来的绿色宝石不翼而飞。除此之外……仅有几样对燕子京而言微不足道的瓜果不复存在。
燕子京康琚,你赶快去调查崔家的事,看看崔家的人手是不是已经到韶州了!
康琚闻言,第一时间便怀疑此事背后有崔家的影子。于是,在燕子京下达命令的瞬间,他紧握着手中的拐杖,毫不犹豫地向外间疾步而去。燕子京紧随其后,两人带领着队伍刚一踏入院中,便见曹大率领着三四个隶人正迎面而来。
曹大的脸上还是满脸泪水。
龙套(曹大)郎主!郎主不好了!!
曹大直接跪在了燕子京的地上砰砰磕头,哭得是撕心裂肺,几乎是泣不成声。
燕子京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现在都把人派出去找潇潇!
龙套(曹大)郎主,小人前来正是为了小夫人的事……小夫人,她纵身跃入江中,自寻短见了!!!
燕子京!!!
康琚!!!
燕子京听罢,怒火中烧,猛地将曹大从地上拽起,怒不可遏地斥责道:
燕子京你知道诽谤她会是什么下场吗?!
曹大赶紧求饶:
龙套(曹大)郎主饶命,小人怎么敢瞒着郎主……昨夜,昨夜小人和弟兄们守在江边看船,隔着老远儿就看着小夫人背着个小包袱朝这边走来。弟兄们也以为是小夫人来船上换些吃食,就让一部分弟兄们去船里准备……
龙套(曹大)哪知道小夫人像是看到了我们,竟然直接朝着船相反的方向跑去!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不对劲,带着三四个兄弟们去追都追不上!最后眼睁睁看着小夫人直接跑到了江水湍急之处,径直跳了下去!没了……
外界无人知晓唐潇的真正身份,然而燕子京与康琚却心知肚明。对于他们而言,鲛人入海,悄然离去,并非意味着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告别。
燕子京她走了……
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自己。
当那则噩耗如晴天霹雳般袭来,燕子京只觉心头一阵剧震,仿佛连时间也在此刻凝固,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下一瞬,一口污血从嘴里直接喷了出来,他整个人都在那一瞬间身子软了下去,失去了所有气力。
康琚郎主!叫大夫!
康琚眼疾手快地接过燕子京,一面为燕子京擦着嘴边的污血,掐了掐人中。
燕子京呵……我让她失望了……她不要我了……
他一心沉浸在寻亲的渴望之中,却无意间冷落了这个一直依赖着他的小家伙。潇潇在这几个月里渐渐长大,读书识字后,心中也萌生了属于自己的思考与见解,最终发现了他一直以来的隐瞒。
康琚郎主……
纵使是康琚心疼燕子京,但是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都是自作自受。
燕子京目光空洞,不停地咳出血来,仿佛内心的深处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碎成了无数片。
燕子京我错了……
他错了,错得彻彻底底,办法这么多,他选了一个最快但代价最大的。
客栈院子里面忙成了一团,卫司会去提亲的人在越家成功下聘,这门婚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然而这一切似乎与唐潇再无瓜葛。她拼尽全力从陆地奔向江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随着身体没入水中,她那久未显现的鲛人特征——光滑如丝的尾巴、尖锐的耳朵、手中紧握的蹼状物、锋利的爪子以及背上优雅的鳍——一一浮现,仿佛宣告着她的归来。
现在只需沿着江水向东游去,抵达入海口后便是淮海入海口区域。她将凭借自己的最快速度,一整天的疾泳之后,当那无垠的海面上终于浮现了熟悉的鲛人巡逻队身影时,小鲛人悬着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她回家了,回到了自己诞生的东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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