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画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浑身浴血的队友势不两立，血腥的赤与蓝之色占据了大半天空，与之抗衡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孤斗之气。战争的铁锈味儿涌入全身每一个毛孔，蓝天画就那样整个人僵在那里，蠕动着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是来救人的啊。
可是为什么洛小熠凯风在与东方末死斗呢？
而且招招狠厉，刀刀见血。
场内三人动作快得难用肉眼捕捉。蓝天画右手微微抖动着。她僵硬地抬起自己貌似结了冰的手，缓缓在自己的额头处描画几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的，蓝天画，冷静！
“东方末！”洛小熠怒吼一声，暴躁的星火力量萦绕周身。“你到底发什么疯！”
凯风微微喘息，在他右手上的龙渊绽放着明亮的湖绿色光芒。他一向更为细腻冷静：“他的心神应是被人控制了。”凯风眼神闪烁，将目光定格在东方末背后不远处的坐在角落里看好戏的月落身上。
洛小熠轻啐一口血，火红的双眸熠熠发光。另一边冷着一张脸的东方末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刀剑划伤的黑色衣服下是不断流血的伤口，白皙的脸庞上混杂着泥土与血污。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月落面色诡异的柔和，那双暗紫色的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凯风手里愈发明亮的水象神器。
“咻——”
东方末身影迅疾如风，他双手紧握金宇，刀尖向下，一个冲刺跳高向洛小熠凯风猛冲而来。二人见状立刻闪躲，洛小熠凯风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洛小熠在一刹那就懂得凯风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为何意。
“轰隆——”
一片尘土飞扬，一个大深的坑洞出现在东方末脚下。他微微抬头，见向完全相反方向闪躲开的两个人，毫不犹豫地提剑向凯风的方向猛冲过去。
如此，凯风并未慌张。即使在之前的多轮交手中他与洛小熠皆受到相同的攻击，但仔细想想敌人的行为意图就能推断出，月落是想让拥有水象神器的他和拥有金象神器的东方末交手，以彻底激发龙渊全部的力量。
湖绿色的双眼微眯，凯风凝聚心神，默默地在手中剑凝聚星象力量。不论敌人的最终目的意欲何为，这都是个增强实力的好机会。他何不将计就计？
“东方末，来吧！”
凯风怒吼一声，龙渊在刹那间迸发出耀眼的蓝光。东方末依旧像个战斗机器般地紧握金宇剑柄冲了上去，锐利的金象力量划破了一路上所有的空气。
山顶上的所有人都望着那各占半边天空的蓝色与金色冲击。蓝天画紧张地将右手放到胸前，东方末和凯风何时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强大到令她身体忍不住地发抖，强大到她体内的木象力量不受控地溢出护主。
耀眼的能量对抗冲击闪了所有人的眼，蓝天画的心脏莫名像被一枚钉子扎得生疼，她不顾眼前几近要导致失明的炫光，复杂害怕的情绪让她双手颤抖。
谁赢了？
蓝天画和洛小熠都死死盯着这光景，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吼——”
一声嘹亮的龙吟骤然升起，洛小熠瞳孔骤缩，那空中对峙的蓝光与金光逐渐暗淡。
“天画，小心东方末！”
洛小熠并未回头，只是如此简略又急切地向刚要掐诀前去接应的蓝天画交待，尾音后自己却消失不见。蓝天画来不及思考，一声“退”同样消失在原地。
「不论你是敌是友，臭东方，等我！」
蓝天画咬紧后槽牙，双手掐诀，莹绿色的光芒在手中绽放。几根粗壮的藤蔓从土中破出，直直地向天空生长，恰好接住了那自空中掉落的奄奄一息的人。
洛小熠火红的双眸直直盯着那空中坠落的蓝色身影，看准时机，一跃而起。
“不错。”
调笑轻快的话音似一盆冰水从洛小熠头上洒下，冷至骨髓。长至脚后的白色发丝微微发光，刺痛了洛小熠的双眼。
“放开凯风！！”
星火的毁灭力量从那身躯中爆发，竟硬生生地延长了少年的滞空时间。月落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一手拎着昏迷的凯风，另一只手臂抬起，紫色的袖子滑落，露出骨瘦如柴的手掌。
“术，御。”
洁白如玉的浑厚护罩让焱火龙刃犹如砍进泥沼，洛小熠赤红的双眸布满血丝，竟在极短的时间内生生砍出力道更大的第二剑。
另一边的蓝天画轻巧跃上自己的藤蔓，昔日不可一世的少年此刻正紧抿着唇面色苍白地躺在她的面前。蓝天画的心脏一阵抽疼。
他是从来不会喊疼的人啊。蓝天画难过地轻轻用手按住东方末还在流血的伤口。如此多的伤口，东方末，你一定很疼吧。
她好恨，好恨自己不是百诺，好恨自己不会治愈术，好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流血受伤却什么也做不了。
蓝天画死死咬着下唇，连呼吸都变得颤抖。
「别哭，蓝天画。否则……否则这臭小子醒了一定狠狠嘲笑你。」
少女跪在藤蔓上，徒劳地用背包里的绷带包扎着面前人数不尽的伤口。她垂着双眼，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向他破碎的经脉中输送着自己的星象力量，即使作用甚微。
“你比之前强了不少。”
月落嘴角划过一抹狞笑，暗紫色的眼底微光一闪。强大的冲击让洛小熠闷哼一声，也让蓝天画注意到了这边。
“小熠队长！！”
蓝天画急切地大喊一声，身体却在那一刻犹如被禁锢住突然动弹不得。
在那一秒，蓝天画看见洛小熠坠下的身影，看见被敌人拎在手里昏迷的凯风，也感受到了自己呼吸的停滞以及来自背后的死亡气息。
她微微侧目，看见了那双锐利的、冷漠的金色双眼。
背后的人高举着剑，剑尖透露着刺痛皮肤的寒芒。
你是要……杀了我吗？
东方末。
————
——“如果有一天，我不顾一切地要把你杀掉，不，不只是你，还有洛小熠他们，你怎么办？”
——“如果你真要不顾一切杀了我们，那我会赶在那之前杀掉你，省得你事后后悔再搞个自杀，那我们岂不是都白死？”
「喂，东方末，我好像……做不到诶。」
蓝天画看着那即将刺穿自己心脏的剑刃，竟微微上扬唇角。
「即使你要……杀了我，即使小熠队长已经提醒过我了……我还是没办法对你抱有戒心，更没法与你刀剑相向，哪怕是仅仅拔出我的御风……」
「臭东方，杀了我你肯定会后悔，你后悔一辈子去吧你。」
蓝天画突然想到那天的成人礼，表情竟然有些释怀。
「也对，如果不是那天你救了我，我的小命早就交待了，那现在姑且算一命还一命啦。」
东方末抵着剑，剑气已经划破蓝天画的衣服。
「只是，死前，我都还没告诉你……」
少女举起双臂，微笑着向少年脸庞的方向伸去。
「我都还没告诉你……」
一抹湿润顺着蓝天画的面颊划过，落下，却被锋锐的剑气斩断。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好久。」
「好久，好久……」
————
血一定是热的吧，蓝天画想。
可是为什么，她却这么冷。
橙色的短发被风吹起，拂走了从脸颊滑下的红色的泪珠。
蓝天画微张着嘴巴，看着面前倒在血泊里的人失声。
“一不留神差点让我的新生死掉了。”
月落张着手掌，望着这边，表情似是踩死一只老鼠般嫌弃。
他大手一挥，脚底白色法阵乍现，凯风的身体浸润在光芒里，缓缓张开了双眼。
“啊醒了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月落张狂地笑着，全然不顾凯风的冲撞，右手手指一勾，将跪坐的蓝天画甩至眼前。
“龙渊，新生，我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将蓝天画与凯风封在白色光罩里，随着他的身影来到了那尊放着红发女孩的石台附近。月落目光缱绻，惨白的右手抚了抚安静沉睡女孩的俏脸。
随即，封着二人的光罩逐渐消失。月落修长的身影站在月光下，白色的发丝犹如夜修罗。
“莫林天门的，辅佐寒山星门的启动复活仪式，否则，死。”
淡淡的话音却犹如一记重锤敲打了蓝天画的心灵，她回过神地慌张地四处查看，直到视野里出现那已经倒地不起的身影。
“喂，你……”
蓝天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你把……你把东方末……怎么样了……”
月落不耐地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说的是那个被他随手杀了的小鬼。便随口说了句：“死了。”
凯风震惊地望着目眦欲裂的蓝天画。
“你……你说……”
“死了！死了！死透了！你是聋子吗？还要我说几遍？”
“而且，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一命。”月落轻佻地摊开手臂，话音轻快。“你还不谢谢我，嗯？”
“你……你……杀了……他？”
“你杀了……他……”
“你杀了他啊！！！！！”
蓝天画悲吼一声，炫目的绿色光芒从体内爆发，御风乘着新生力量生长在蓝天画手中。少女短发飘扬，碧绿的瞳孔中满是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杀意。
月落望着这呼啸的木象风旋，竟反常地面露喜色。“不愧是莫林天门这一代最出色的人，体内新生力量竟然这么充盈，这可比幻境林里的那些抽也抽不出来的劣质货强多了！！”
“幻境……林？”
蓝天画低声喃喃，脑海中莫林天门师兄师姐的堆积成山的尸体画面堵的她突然不能呼吸。“溪泉镇……幻境林……我莫林天门那么多……那么多的族人……都是你杀的……？”
“更正一下，不是杀，我只是抽取他们体内的新生力量，是他们自己遭受不住而去死的啊，可不关我事。”月落轻快地笑着，竖起食指：“而且，我又不懂莫林天门秘法，只是抽了一小部分人的做了实验而已。”
“呲——”
蓝天画流着血泪咬破嘴唇，死死将御风的刀尖抵在月落瞬间而起的护罩上。
男子皱眉，声音不悦：“别把你珍贵的新生力量这么白白浪费掉。”
他的头扭向另外一边：“你也是。”
凯风催动着龙渊，怒吼着不留余力地攻击。
“寒山的小鬼，刚刚若不是我从中帮你，你早就被孤斗的那个莽夫打败了。”月落皱眉：“看来论攻击力，还是金宇更胜一筹。”
“东方末才不是莽夫！”凯风咬着牙，“我们也不是任你驱动的工具！”
看着男人那张轻蔑的脸，蓝天画心中的恨意攀到了极致。狂舞的飓风中，那条绿色的蝴蝶吊坠突然从她的衣襟中飘了出来。
她的眼神聚焦在那只在风中摇摆的蝴蝶。
——“天画师妹，这是凝聚了我星象力量的'昆虫术'，放心，它不是活的蝴蝶。你带着它，如果有危险，就捏碎它，我会感知到你的位置然后尽全力赶到你身边。”
蓝天画向前伸出手掌，抱着希冀捏碎了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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