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7章 月照妖庭静，风动南瞻尘

北俱芦洲的月光，总比三界别处更沉些。

不是天庭那种镀着金边的华贵，也不是灵山带着禅意的清寂，而是像淬了星铁的冷辉，铺在妖庭的黑曜石城墙上，顺着赤金护罩的纹路缓缓流淌。护罩外，巡逻的妖族哨兵踏着云气而过，青狮的鬃毛燃着幽火，白象的长鼻卷着风刃，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投在下方翻滚的云海中，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

万妖殿的穹顶嵌着九百九十九颗夜明珠，此刻正随着月光明暗交替，映得殿内的墨色藤蔓泛出微光。孙悟空没坐在万妖座上，而是凭栏站在东侧的观景台上，指尖捏着那枚月窟山的定魂佩。暖玉的温润顺着指腹漫上来，玉佩上的月牙纹路里，紫霞的本命月灵正轻轻跳动，像颗裹在玉里的小星辰。

“天尊，通玄大帝传回消息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擎岳大帝狮驼王。他手里捧着块玄铁令牌，令牌上的“镇”字泛着冷光——这是刚从镇狱殿取来的急讯，上面还沾着点幽冥寒气。

孙悟空转过身，火眼金睛扫过令牌，上面的符文瞬间化作画面：南瞻部洲的黄风岭上空，白灵变作的白鹤正被一团灰雾缠着，雾里裹着刺鼻的檀香，是灵山特有的“降妖雾”。而雾的源头，站着个身披袈裟的胖和尚，手里转着念珠，眉心的“卍”字印亮得刺眼。

“黄风怪背后，果然站着灵山的人。”孙悟空指尖的定魂佩微微发烫，“这是哪个罗汉？”

“宝光如来座下的欢喜罗汉。”狮驼王瓮声说，“通玄大帝说，这罗汉前两天还在雷音寺讲经，突然就出现在黄风岭，摆明了是冲着白灵来的。”

孙悟空没说话，只是望着南瞻部洲的方向。五百年前他闹地府时，曾在轮回簿上见过这欢喜罗汉的前世——本是南瞻部洲的富家子，因贪念堕入魔道，被灵山点化后才成了罗汉，可骨子里的贪婪半点没改。此刻他缠着白灵，怕不是盯上了妖庭的赤金纹，想借白灵身上的气息参悟虚实之力。

“扶摇大帝呢？”

“早候着了。”狮驼王往殿外努努嘴。

观景台外的云层突然破开道金缝，扶摇大帝鹏魔王的身影裹着风雷冲出，他化作的金翅大鹏翼展千里，翅尖扫过护罩时，激起的赤金星屑像场流星雨。“天尊放心，不出三个时辰，保证把那白鹤精给你拎回来！”鹏魔王的声音穿云裂石，“那欢喜罗汉要是识相，就卸他一条胳膊当赔罪；要是不识相——”

“不必。”孙悟空抬手止住他，指尖弹出道赤金流光，落在鹏魔王的翅根处，“废了他的佛光就行，别伤性命。灵山现在就盼着咱们动手，好借题发挥。”他顿了顿，补充道，“护好白灵，她翅膀上的羽毛要是少了一根，你以后就别想再喝月窟山的流霞酿。”

鹏魔王的金翅抖了抖，显然是怕了这话，闷声应道：“知道了。”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道金光，消失在南瞻部洲的方向。

狮驼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天尊，就这么放那罗汉回去？他要是把白灵身上的妖庭气息带回灵山——”

“带回就带回。”孙悟空低头摩挲着定魂佩，玉佩上的月牙纹路突然亮了亮，像是紫霞在月窟山感应到了什么，“让他们看看也好。看看妖庭的人，哪怕是个混功德的白鹤精，也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他转身往殿内走，途经万妖座时，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座基里的赤金纹瞬间亮起，沿着妖庭的脉络蔓延开去——六帝殿的方向立刻传来回应：镇岳大帝牛魔王的火山岩府邸里，玄铁算盘噼啪作响，正调度黑风岭的妖众往南瞻部洲边界集结；沧溟大帝蛟魔王的归墟池底，水族妖兵已升起“沧溟令”，封锁了西海通往南瞻的水路；破阵大帝禺狨王的演武殿中，三千六百杆妖旗同时竖起，阵法纹路在北俱芦洲的上空织成了张无形的网。

这便是妖庭六帝的默契。不用明说，只需天尊一道意念，整个北俱芦洲的妖族力量便会如臂使指。

孙悟空走到殿中，通玄大帝猕猴王早已蹲在横梁上等着，手里还抓着个刚从月窟山偷来的星莓。“天尊，月窟山那边有动静。”他把星莓往嘴里一扔，吧唧着嘴说，“紫霞姑娘让她的玉兔精捎了话，说月核的异动好像跟灵山的‘娑婆阵’有关，阵眼就在黄风岭的地脉深处。”

“果然是冲着地脉来的。”孙悟空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三界的地脉如蛛网相连，北俱芦洲的妖庭地脉与南瞻部洲的黄风岭地脉本是同根，灵山在黄风岭动手脚，无非是想借地脉传导佛光，慢慢侵蚀妖庭的根基。

“要不要让沧溟大帝引归墟池的水，冲了黄风岭的地脉？”猕猴王晃着尾巴问。

“不必。”孙悟空摇头，“灵山想借地脉动手，咱们偏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地脉的主人。”他指尖凝出颗赤金现实粒，往地上一弹，地面立刻裂开道缝隙，露出下方流淌的地脉岩浆，岩浆里翻涌着无数妖族的虚影——那是妖庭五百年间用无数妖族精血滋养出的“妖脉灵”。

“让擎岳大帝去办。”孙悟空对狮驼王说，“带一百名搬山力士，去黄风岭地脉深处埋下‘镇脉符’。告诉那些灵山的和尚，想动我的地脉，先问问这些镇脉符答不答应。”

狮驼王领命而去，厚重的脚步声震得殿内的夜明珠都在颤。

猕猴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凑到孙悟空耳边，压低声音说：“天尊，紫霞姑娘还说了，月窟山的星莓熟了，让您……得空了去尝尝。”

孙悟空的耳尖微微发烫，抬手敲了敲猕猴王的脑袋：“再多嘴，就把你扔去给镇岳大帝算粮草账。”

猕猴王嬉笑着跳开，化作道金光没入横梁的阴影里。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夜明珠的微光和藤蔓生长的细微声响。孙悟空走到窗边，望着月窟山的方向，那里的紫雾比往常更浓些，像是有谁在云端铺了层紫绒毯。

他知道，紫霞此刻一定也在望着妖庭。或许正坐在月窟山的望月台上，手里剥着星莓，等着他处理完南瞻的事，带她去黑风岭看那窝让妖精打破头的蜂蜜。五百年了，从花果山初见时她举着紫青宝剑说“谁能拔出来就是我的意中人”，到如今她捧着流霞酿站在万妖殿里，这丫头眼里的光，从来都没变过。

“等处理完这摊子事……”孙悟空低声自语，指尖的定魂佩突然亮得耀眼，玉佩里的月灵与天边的月光连成一线，在妖庭的上空织成道紫色的虹桥。

就在这时，南瞻部洲的方向传来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孙悟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金虹裹着道白影冲破云层，鹏魔王的声音远远传来：“天尊，搞定了！那罗汉的佛光被我废了，白灵这丫头……正抱着个蜂巢哭呢，说被黄风怪抢了蜂蜜！”

殿内的夜明珠突然齐齐亮起，映得孙悟空眼底的笑意愈发清晰。他知道，这场由灵山挑起的小风波，算是暂时落幕了。但他更清楚，这只是开始——随着妖庭的势力越来越强，灵山和天庭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的风雨，只会比现在更烈。

但那又如何？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定魂佩，又望向六帝殿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如星辰般璀璨。身后是妖庭的万里疆土，身前是值得守护的人，手里握着金箍棒，身边站着六位能把后背托付给彼此的兄弟。

这样的妖庭，这样的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月光下，万妖殿的赤金护罩突然向外扩张了三尺，护罩外的云海翻涌着，像是在为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欢呼。而在月窟山的望月台上，紫霞望着那道紫色的虹桥，突然笑了起来，指尖的星莓汁滴落在衣襟上，像颗小小的、温暖的星。

北俱芦洲的夜，依旧安静。但谁都知道，这安静之下，正涌动着足以改变三界格局的力量。而这力量的中心，那个站在万妖殿窗前的身影，正等着下一场风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