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挠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少爷,咱们后天就要回汝阳了,你真的不去和她说说话?或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好歹也是个熟人!”
季明轩听到这话,愣了片刻,想到谢春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心里竟涌起淡淡的不舍,他走到谢春花身后。可谢春花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季明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谢则灵差点被吓得摔倒,捂着跳动的心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季明轩挑了块地方坐在她旁边,“问你话呢,刚刚在看什么?”
谢则灵懒得和他计较,咬了口糖葫芦,季明轩见她没搭理自己,快速夺过她手上的糖葫芦,谢则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季明轩已经将剩下的两颗糖葫芦给吃了,边吃边嫌弃,拧眉道,“这玩意儿酸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吃的?”
谢则灵气的踢了他两脚,“你想吃自己不会买吗?”
季明轩吐出几粒酸枣核,“不就是吃你两个糖葫芦,这么小气巴拉干嘛!”
谢则灵不想理他,转头就走。季明轩连忙跟上去,“问你呢,刚刚坐在那看啥呢?”
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谢则灵看了他几眼,想着说了是不是就不会继续追问她了,“看船看人,看天看云,看水看倒影!”
季明轩蹙眉,这些东西有啥好看的?她居然还能傻傻的在那坐半天,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谢春花!本少爷后天就要回汝阳了,想着前几天你也从那杀手手底下救了本少爷几次,之前答应满足你一件事,现在又可以了。你说说想要本少爷满足你什么?”
谢则灵狐疑的看着他,“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那是自然!”,季明轩摇着扇子神态轻松道。
谢则灵如释重负道,“那我希望,日后与季公子再也不见!可以吗?”
“可以???”季明轩正要答应,反应过来这句话说的是什么后,看着她一脸期待的神色,想改口一时也说不出来。
谢则灵满意的点头,“你刚刚说了可以!就别反悔了!”
季明轩看着她欢喜的笑,心里莫名憋屈。
赵羽这时候找了过来,朝这两人抱拳做礼,随后向谢则灵说道,“谢姑娘,李大人请我寻你去县衙一趟!”
谢则灵奇怪道,“找我干嘛?我又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赵羽笑了笑,“是田老爷指名要见你!”
季明轩脸色微沉,“那老家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谢则灵选择跟赵羽走一趟,季明轩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一起过去。到了牢里头,赵羽让谢则灵去了田起峰被关押的牢房,自己则带着季明轩去了隔壁一间牢房。季明轩进了牢房一看,好家伙,楚天佑一伙人都在,包括县令李思淮也在。敢情所有人都想知道谢春花和田起峰会聊些什么!
谢春花被狱卒带进牢房,田起峰正坐在铺满稻草的石床上,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头发有些凌乱,面目带着憔悴。
见到谢春花进来,田起峰抬头看着她,“谢姑娘!”
谢则灵微微颔首,“田老爷!您寻我来是有何事?”
田起峰自嘲的笑,“我的事,你想必听说了!”
谢则灵拧眉,回了句,“嗯!”
田起峰对她这么冷淡的反应有些意外,“春花姑娘,我还以为你一进来就会指着鼻子骂我!骂我狼心狗肺,骂我冷血无情!”
谢则灵平静的看着他,“人人都有自己那一段,认为备受煎熬与痛苦的经历。如果您本身已经很认可外面那些人说的,自认为就是狼心狗肺,冷血无情之人。您已经在自我惩罚之中了,又何必再需要我去多言,给您增加一层痛苦?”
人人都有自己那一段,认为备受煎熬与痛苦的经历。田起峰听完她这句话,沉默半响,叹气道,“我十六岁离家外出经商,二十四岁回到家里。这八年里,我在路上被强盗抢劫过,也经历过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我甚至在身无分文的时候,去学做过乞丐讨钱!你知道那是段什么日子吗?我每天睡醒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今天会不会饿死!我今天去什么地方找吃的不会被赶出来?后来我遇上了同样出来讨生活的老贾,在他的帮助下,我才摆脱了这种生活。那一段时间,我甚至会觉得我一辈子就这样翻不了身了。若是没有老贾,我现在大概已经饿死冻死在大街上,成为一具无人可收的尸体。”
谢则灵看着他又哭又笑,安抚道,“您最终还是活到现在了!”
田起峰抹了把眼泪,感慨道,“是啊,我的命也挺大。被老贾救了后,我就跟着他一起往樾枝国,乌伤国做些小本生意。那两个国家内乱也挺多,老百姓们经常穷的吃不起饭,哪还有闲钱来买物件?我和老贾进的货都卖不出去,又寻思着在那里找其他门路生存,最后被赶了出来。迫不得已,我和老贾只能回到老家。当时想的是,只要能把这条贱命保住,让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没想到回到家乡后,我发现雪娥已经开了一家绣坊。作为家里的男人,我在外多年一事无成,回到家后还要靠自己的女人来接济。这种感觉有时候让我觉得比死还要难受!”
田起峰捂着额头,仿佛羞于见人,谢则灵问他,“田夫人有责怪您在外头一事无成吗?”
“就是因为她不仅没有怪我,反而还一直宽慰我想开点,这让我更加难受!”,田起峰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
谢则灵没有说话,即便她知道田夫人的做法没有过错,但是对于当时的田起峰来说,他在外遭遇了那么多事情,最渴望的不过是自身能有所作为。可一番打拼后依旧不如他所愿,他内在那种对自己的指责和厌恶,是没办法让他能安心的接受田夫人的包容的。
有时候对一个对自身有极高期待的人来说,包容他的过失对这个人而言,意味着一种嘲讽。而责备反而会让他觉得舒服,因为责备对他而言意味着他承认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
他觉得自己越有用,越应该有所成就,在现实没有如你所愿的情况下,他越被指责也是应该的。而田夫人没有责备他,在当时的他看来,就是不认可他,并且对他的能力没有任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