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谢则灵精神抖擞的找到白珊珊,得知楚天佑他们还没回,于是喊赵羽一同去了城外密林。
几人出了城门后不久,碰上了回来的楚天佑与徐茂崇等人,这才知道昨晚上除了他们俩,丁五味与季明轩也都跟着过去了,因着好奇那尸体丢失的缘故,于是非要跟着。
结果是等到三更半夜也不见人出现,几人躲在树上,都快累的睁不开眼,直到后半夜破晓之前,楚天佑才注意到,密林里一处地在不停的动,格外蹊跷,与此同时,身边的徐茂崇同样也发现了那处异常,二人没叫醒其它人,以免打草惊蛇。耐着性子看着那块土一直动到一座坟前,和他们一起蹲守在这里的,还有县衙的捕快。那些捕快已经蹲守四五天,依然没有抓到人。
楚天佑心想,即便那贼人已经知晓有人在此,刚开始或许不敢来,但时间久了,总会冒险一番,不曾想,今夜恰好就现身了。
等那块土到了坟前,里头钻出一个小矮子,小矮子站到坟上,把背上的管子连在一起成了一个长杆,拿长杆用力从坟包上插下去,等坟包插透了,他跳下坟头,用力一拽,一下子就将棺材盖子从坟里头拽了出来。没曾想他个头小,力气却大的惊人。
一旁的捕快也被这动静惊醒,想要去拿人,楚天佑示意他们别动弹,要看看那小矮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毫无例外,那棺材里又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小矮子把那尸体带来上来,套上一件宽大的白衣服,接着又把那长杆变成一个架子,将尸体托在架子上,自己将尸体扛着,白袍子将他的身体遮的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尸自己在动。
这样一来,他们哪能不明白之前闹鬼的传闻是怎么来的?那采花贼胡姬风也是个有本事的,可不知何故,竟然天生怕鬼,意外叫他在这林子里撞上了两回,就这样被吓住了,自个心甘情愿的坐进了牢里头。大抵行盗窃之人心不光明,故而格外害怕这阴私之事!
楚天佑与徐茂崇先行跟着那矮子探了过去,想要找到他的藏身点,示意其它人等他们走后,沿着他们留下的记号追过去,以免人太多,动静太大。
他们跟着那矮子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见人进了一个山洞,里头另外还有两个同伙,见到矮子回来后,就立马帮忙把尸体抬了进去。
之后的事,就是楚天佑他们一起,配合捕快将那三人抓捕,抓到人之后,他们进洞里头,发现了还有五六具尸体在内,无一例外,都是女尸。
押解这三人的路上,丁五味问了他们偷这些尸体的缘故,三人一开始不肯说,丁五味给他们下了些狠药,才逼得他们说了实话。
“这群人,拿着那些尸体给人配阴婚!”丁五味愤愤不平的摇着扇子。
白珊珊闻言大惊,“竟还有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谢则灵似乎想到什么,问徐茂崇,“徐家小姐找到了吗?”
徐茂崇脸色晦暗,握紧拳头。
丁五味可惜道,“他们将徐小姐卖给了人贩子!”
那徐二小姐当真是命途多舛,谢则灵问那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矮子,“你们将那小姐卖给了谁?如果现在说出来,到了公堂,或许还能将你们从轻发落!”
那三人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瘦子结结巴巴道,“我们只负责把人卖给他,不知道他会将那姑娘卖到什么地方去!”
白珊珊问,“与你们交易的人是谁?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断了你的手!”
见她拔剑,那三人紧张异常,“是,是城东一个叫雷云的贩子!”
谢则灵一听,与白珊珊心有灵犀一般,对视一眼。白珊珊与楚天佑说道,“天佑哥,这几个人交给你们!徐小姐那里我们去找!”
说完,两人当即往城东走去,季明轩见识了昨晚的事情,也懒得多看这三个人渣,跟着谢则灵她们走了。不多时,徐茂崇朝楚天佑抱拳道谢,也跟了过去。
谢则灵有点意外,没想到徐茂崇也会跟来,她听说,徐茂崇这一房和他二叔那一房不太对付,徐茂崇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徐家的人!”
季明轩轻哼,“啧啧!那人贩子二十两卖了你堂姐,他们卖那些尸体都有四十两,你就不担心他们骗你?”
徐茂崇缄默,谢则灵眉头微皱,有些不适应这番话,季明轩笑道,“你以为卖活人比卖死人赚钱吗?活人多的是,配阴魂的死人可难找!”
“你别和我说话!”谢则灵打心眼里排斥这些话。
季明轩才不会如她的意,“就算我不说,事实就摆在那里!有的人就是这样可恶,为了一点钱就不顾道德,做尽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谢则灵淡漠的看着他,看的季明轩心里有些发怵!虽然不知道季明轩是什么意思,但她有必要说一下,“你也说了,是有的人。这世上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有他们行事的理由,如果一一去看,一一去听,谁不会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呢?你和我说那些人为了一点钱就做不道德的事情,丧尽天良。你又是什么意思?这世上一开始就有人说了道德,善良的人爱和平的人自愿去遵守道德,同样也有人不愿意去遵守这个道德,人心幽微,我们又能把握多少?有的人不遵守,有的人犯错,就总有人去纠正那个错误,总有人试图去告诉那些犯错的人,说你们错了。能听进去的人总会听进去,听不进去的人也总会给自己找理由不遵守。人心不同,各行其道!你想说什么呢?说那些人不该为一己私欲做谋财害命之事?怨这个世道不公人只为自己的私心?”
季明轩因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后退几步,她眼底的淡漠与通透,却是他无法理解的,她太冷静了,冷静的就像那方外之人一样,语气犀利又淡漠的就像师千邑那样,季明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笑着反问她,“难道不是吗?我的确怨恨这世道不公,那又如何?你难道没有恨吗?似人间这般苦难,你难道不怨吗?”
白珊珊想要劝他们别争了,被徐茂崇拦住了脚步,这两个都是性格倔强的人,他们如果强行劝解,只会多增矛盾,何况,有些问题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谢则灵见他如此坦诚,笑了笑又恢复一番平静的模样,一双眼仿佛看懂了一切,“有恨又怎么样,有怨又怎么样?人是爱恨一体的,你有怨恨的同时,难道爱就消失了吗?我活着,选择让我的怨恨打前锋,还是让我的喜爱打前锋,不都是被我自己决定的吗?固然其间有纠结,可我难道不知我要的只是这世间河清海晏,更加美好吗?难道我要因为我的怨恨,从此就放弃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吗?我很清楚一点,我有怨恨,或许也只是希望我如我所愿那样活的更好一点。既然我无论怨恨还是喜爱,其背后目的都是为了好好活着,我为什么不遵循这一点呢?我为什么要仅仅被自身产生的怨恨困住呢?”
季明轩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又仿若醍醐灌顶,一言不发。她一番话打散了他过往以来的执念,他创造龙游天下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不也是她说的那样,希望人间多喜乐,多仁爱吗?可他同时也被生活中那些让他觉得揪心的事情困扰,产生了愤怒,怨怼,他一直觉得那些情绪很难解决,所以在其驱动下,他创造了这个故事,目的就是为了在笔下理想的世界中,让饱受创伤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让他有些勇气,有些支撑力,去知道这个世界还是值得他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