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钦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临时通知要回队里开会的。他蹙了蹙眉,摇下车窗,忍不住点了根烟。那头的孙颖莎听到他话语里满是歉意,本也没打算责怪他,反倒是心疼他。她看了眼睡着的女儿,蹑手蹑脚地带上房门,悄声说:“你忙你的,也不是什么大生日,哄哄她,吃个蛋糕就行了。”王楚钦抖了抖烟蒂,纸屑一般的烟灰飘飘悠悠地坠落,绕着缥缈的烟雾。他的烟瘾不大,不小心呛了一声,随后道:“女儿呢?我跟她说说话。”“玩累了睡着了。小孩子没心思,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安心忙你的。”孙颖莎打开冰箱门,取出蛋糕放在餐桌上。-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孙颖莎给他留了玄关处的小黄灯。王楚钦将钥匙小心地挂在白墙的挂钩上,银白的钥匙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似有似无的色泽,晃了两下,发出了一点闷响。洗过澡后,王楚钦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上前撩开了被子,躺下时搂住了孙颖莎的腰。孙颖莎近来睡眠浅,在他回家的时候就醒了。现在是完全睁开了眼。她因为他带着外面的凉意而感到不大舒服,又因为他三番几次鸽了约定而心存芥蒂,便往旁边让了让。王楚钦知道她没睡着,用额前半湿半干的头发蹭着她柔腻的脖子,掀开了睡衣的衣摆,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她本想挣开他,却听到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低沉的声音里透着疲惫的感觉,热热的鼻息扑在她的后颈上,让她的心里潮潮的。她原本还沉浸在情绪里,听到他沙哑的道歉便也完全软了心。刚想开口,身后就传来了均匀又绵长的呼吸。孙颖莎小心翼翼地翻了身,黑夜里看不清他的样子。她伸手触了触他的鼻尖,又抚了抚他的发丝。白天或许一闪而过却残存在心里的怨念,此时也随着转动的指针烟消云散,便睡下了。王楚钦醒来时摸了摸身边的枕头,发现扑了个空。移开眼,果然没看到人。想着她应该送孩子去幼儿园然后去学校了,又想着有没有给他留早饭。正琢磨着,孙颖莎忽然探进来,伸着脑袋对他道:“不早了啊,起来吃早饭吧?”王楚钦回过神应了一声,想下床找衣服,发现衣服都在他旁边的床头柜放着。“起来啦?牛奶还是热的,快吃吧。”孙颖莎瞄了他一眼,一边将荷包蛋夹进碟子里,一边笑着说。他拉开板凳,喝了口牛奶,又咬了口烧麦,总算让空了一晚上的胃稍微好受点。他问道:“甜甜上学去了?”她将荷包蛋送到他眼前,道:“一大早就送到幼儿园了。”王楚钦又自顾自道:“昨晚我回来得迟,怕吵醒她就没去看她了。”孙颖莎切了两个苹果扔进榨汁机,笑道:“她今天早上去房里找你了,那会儿你睡得沉。”“女儿没怪我吧?”他低声试探道。榨汁机发出低闷的搅拌声。孙颖莎轻笑,说:“哪有女儿怪自己爸爸的。过几天给她补办一个生日就好了。”再怎样也要以工作为重。孙颖莎本想这么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将榨好的果汁倒进玻璃杯中,拧好瓶盖,转身回到卧室。原本打算塞进背包的侧边,却在里面发现了一张折成四方格的白纸和一盒药。孙颖莎将水杯搁在褐色的檀木柜子上,坐在床沿边,打开了那张白纸,又看了眼药盒上的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像被凉水漫过,呼吸都变得困难。客厅里的王楚钦见她这么久没出来,刚想问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丢下包子就往房间里冲。孙颖莎撇过头看见他正倚在门框一脸的不知所措,又瞧了一眼手里的医院检查单,起身上前将单子和胃药往他胸上一砸,然后撞开他的肩膀,径直往厨房走去。王楚钦接过那张缓缓滑落的纸,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连忙道:“莎莎,你听我解释。”孙颖莎用抹布擦拭着湿漉漉的台面,冷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是你胃疼,又不是我。你工作那么忙,遇到事情不跟我说也正常,又不是第一次了。”台子上的水珠在来回的擦拭下形成了竖状的纹理,怎么抹也抹不干净。王楚钦带着讨好的口吻解释道:“本来想跟你说来着,后来一忙,就忘了...再说了,不是怕你担心吗...”孙颖莎将气撒在那块抹布上,将其用力扔进水槽里,然后转头对王楚钦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没怪你啊。”他被她的一通话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像吞了一大团白米饭,闷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倒不如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通还舒坦一些。见他不说话,孙颖莎又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按时吃饭,你也不听我的,胃疼去医院了你也不告诉我。”王楚钦揉了揉眉心,小声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孙颖莎愣了愣,拿起包和钥匙,头也不回地就准备出门。王楚钦拽住她的胳膊,又喊了她一声:“莎莎。”她本也不是铁着心,只是恨他工作之后不懂得顾惜自己的身体。如今也是聚少离多,她自己也时常赌气,深知这其中的无可奈何,不过是借了个由头宣泄。王楚钦也自知理亏,知道她在气头上,不敢多言,只想着等她气消自然就好了。听他轻轻地唤自己的小名,像是揉碎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没看他,细声细语地说道:“等会走的时候,记得把那瓶果汁带走。我先回学校了。”“路上小心。”他松开了手,目送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