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地换了鞋,隐约听到女儿卧室里有声音。刚想进去看看,王楚钦便走了出来。真是巧,方才还念叨着他呢。她正低头换鞋,包的带子从她的肩头下滑,眼见着就要落下来。王楚钦眼疾手快,替她接住了。转头又瞧见她乌黑柔软的头发堆在那里,衬得雪白的皮肤更加通透。两个人不说话,王楚钦就这么盯着她。她晓得,也不对视。她从他身边经过,去厨房倒水喝。刚刚那顿烤肉,到现在还堵着。经过时带了一阵风,这下王楚钦闻见了。一股浓浓的油烟味,夹带着似有似无的酒气。他追上前,见她正打算喝那杯凉开水,又一把将杯子夺过去,倒了一半,兑了一半热水,递给她。她仰头喝水,脖子都是粉粉的。这是喝了多少?王楚钦想。“你喝酒了?”他总归藏不住事,问道。正咽着温水的她顿了顿,包了满满一个腮帮子的水,搁下杯子,轻轻点了点下巴。想想又感觉不妥,打算解释她只喝了小半杯,只是一口水没来得及吞下去,胃里就有一股酸水往外面涌。她涨红了脸,捂着嘴往洗手间奔去。王楚钦也被吓了一跳,蹲下来,轻轻拍着她因呕吐不止而不断颤抖的后背。“你这是喝了多少?”王楚钦一边从洗漱台上抽了面纸,一边问她。她吐得眼泪都快从眼角溢出来,脸红得像个柿子,鬓角的发丝也在抖动。也懒得跟他解释,扶着马桶侧边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晕眩。两眼一黑,就要向后仰去。王楚钦慌张地“诶”了两声,急忙扶住了她的后腰。她也撑着墙,许久才缓过来。他感觉到不对劲,往镜子旁边挂的日历瞅了两眼。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她就扭了扭腰,推搡着他。孙颖莎大口地喘息着,呼出的气都是小麦的发酵味。王楚钦扶着她不肯松手,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又道:“跟你说了你不能喝,你还喝。”她忍住难受,伏在洗漱台上,用冷毛巾抹了把脸,总算清醒一些。“你还好意思教训我呢。只许你喝,不许我喝啊。”孙颖莎开了水龙头,清洗毛巾,冷笑了一声。哗哗的水声在夜里格外扎耳。她说这话时看似毫无波澜,却像带着强烈的电流,席卷了王楚钦的全身,让他抖了两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其实他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这番话肯定又让她回忆起之前的鸡零狗碎了。他知道她的脾性,不顺着她的话头,就只是压着胸口的气,倚在门框上,全听她冷嘲热讽。说完了,也就过去了。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来,让两个人都一惊。王楚钦转身去拿她放在客厅的手机。看到来电提醒上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名。他看了眼亮着灯的洗手间,灯光倒影着她的身形。对方笑得春风得意:“体检结果查到了,没什么问题。”王楚钦像是被人一巴掌拍进冰窟窿里,挣扎了半天才浮出来。刚刚因为忍气吞声堵得慌,现在又平白无故冒出个不知名的男人。这男人是谁啊?怎么会有她电话?他又恼火又震怒,直接对着电话里的人呵斥道:“你谁啊你?孙颖莎体检跟你有关系吗?”他生性不爱发火,跟孙颖莎在一起这么多年,几乎都没见过他大声说话。孙颖莎听到后,拧毛巾的手一顿,随后慢慢走出来,看到客厅里正气得发颤的王楚钦。他对着手机那端的人又骂了几句,挂了电话,“哐当”一声撂在桌上。抬头看到她站在那儿,尽可能用平静的口吻问她:“这男的是谁?”她一头雾水,打开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明白了大概。“那天在医院碰到的,跟我是同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同学呢。”他话说得酸溜溜的,像是掰开了一颗还未熟透的青梅。她一听这话又皱了眉,话里话外像是不信任她的意思?她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什么事情都要向你汇报是吗?”楼下的狗恶狠狠地叫了几声,昭示着这个不宁静的夜晚。王楚钦吐了口气,额前趴着的头发都飞扬起来。他噤声,心里却是波澜壮阔。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甜甜拿着洋娃娃在不远处一脸纯真无邪地看着他俩。孙颖莎望了女儿一眼,甜甜就屁颠屁颠蹭到王楚钦腿边,又去拉他的手。孙颖莎感觉她灵魂里的那只恶魔正捧腹嘲笑她。这么多年她一手抚养女儿,风里雨里地接送她,陪她玩,给她做饭。结果到头来,还是比不过难得回次家把女儿宠得无法无天的他。她拧巴着的性子上来,假意笑着说:“你就跟你爸吧,好吧?”随后拖了角落里的行李箱,拉开衣柜,往里塞衣服。王楚钦哄着女儿进去睡觉,然后一把扣住孙颖莎的手腕。她的力气到底处在下风,反抗了两下便放弃了。王楚钦悠悠地说:“今晚我回队里睡,你好好休息。”她也停下了,眼圈被灼烧了一般,鼻尖也酸酸的。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碰巧撞见刘丁硕站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打电话。见他过来,刘丁硕快速结束了通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烟吗?”王楚钦问。“你不是都要戒了吗?”嘴上这么说,刘丁硕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一圈圈白色的烟雾盘旋着,烟灰混着点点星火坠落。尼古丁真是让人心安啊。“抽一根得了啊,你们家莎莎最恨你抽烟。”刘丁硕掸了掸烟灰,说。他噤口不言,刘丁硕也识趣地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