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一座小镇,名为神水镇,今日是三月三,是小镇最特别的一天,上巳节是“祓禊”的日子,洗濯去垢,消除不详,纵横交错的水道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小舟不绝,舟上摆满了兰草,香气袭人,兰草则是用来祛邪祓禊,专克戾气。
阿姝这几天闷坏了,神水镇热闹活泼的氛围一下感染了她,她拉着赵远舟兴奋地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小摊面前。
空气中兰草的气息浓烈,兰草克戾,“赵远舟”脸色略略苍白,见她这么开心,不想扫了她的兴。
见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打量着“赵远舟”面上的黑纹,阿姝索性买了两张面具,一张是个大大的笑脸,一张则是个大大的哭脸,阿姝将那张笑脸面具系在他面上,这才少了些目光。
到处都在卖兰草香囊,阿姝记得赵远舟以前常佩着兰草香囊,她径直拿了一个系在了“赵远舟”的腰上。
“呐,哥哥喜欢的香囊。”
面具之下,他眉睫微敛,狭长的羽睫轻垂,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素白的小手在他身上打着结,喜欢兰草香囊的是赵远舟,不是他,而赵远舟佩戴的原因也仅仅因为兰草可以压制戾气。
纵然不喜欢这股作呕的香气,他却施了术法将结锁死,这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见阿姝喜欢,卖香囊的阿婆又推销道
“姑娘不来一个香囊吗,这上巳节讲究兰草沐浴,拔除邪气,家家户户都要用兰草祓禊辟邪。”
祓…祓禊辟邪,阿姝瞳孔猛地一缩,转而就要去解“赵远舟”腰间的香囊,却怎么扯也扯不掉,可她方才明明系的是活结。
她抬眸向上,“赵远舟”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阿姝歉疚不已
“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兰草是用来祛邪的,你快解下来。”
她眸中的担忧作不了假,“赵远舟”按住她的小手,将人一把拉走,远离了小铺,方才靠近那一堆兰草简直要将他呛死。
阿姝一手拎着哭脸面具,一手被他攥住小手,小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腰间的兰草香囊,心口闷得难受。
她一直清楚赵远舟是赵远舟,戾气是戾气,可他们共用一具身体,相互依存,她扪心自问,她分得清吗?
她是想压制戾气,让赵远舟清醒过来,可她也不想伤害眼前的“赵远舟”,以灵力净化戾气的过程虽然缓慢,却也不会伤了他,反而会让他充斥着暴戾的情绪平静下来。
阿姝蓦然停下来,衣袖被拉住,“赵远舟”回过头来
“怎么了?”
空气中满是兰草香,此刻闻起来却格外苦涩,阿姝扯出一抹笑来,眸光温暖而明亮
“哥哥,我们回去吧,这里没什么意思,我还是更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今年,阿姝讨厌神水镇的上巳节…
*
一回家,阿姝就洗掉身上沾染的兰草香,她知道她在对一个囚徒心软,他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可至少此时此刻的“赵远舟”停止了杀戮,全天下谁都可以想取他的命,唯独她不行。
阿姝擦拭着未干的墨发,她有些出神,按着毛巾,发尾还在滴着水,将胸前的衣料浸湿,山间的夜风一吹,泛起冷来,阿姝回过神来,如玉的肌肤还氤氲着潮湿的水汽,水润透红。
阿姝直起身来,裙边丝滑地垂坠到地面,她将从神水镇买来的苦艾酒一仰而尽,随即迈着轻飘飘的脚步,推开了“赵远舟”的房门
阿姝住的是宽阔的主室,“赵远舟”则是在相对狭小的侧室,高大的躯干颇为委屈地蜷在小床上,背着身子,罕见地透出几分脆弱孤寂来。
阿姝身体出奇地热,将领口扯地大开,她奇怪地眨着迷蒙的眸子,喝酒是为了壮胆,不过,她身子怎么那么软,莫不是喝醉了?
“赵远舟”在她推门的瞬间就敏锐地醒了过来,嗅到空气中灼烈的酒气,他直起身来,微眯着眸,审判似的地看向门口那道纤细婀娜的小身影
“阿姝,你喝酒了?”
“嗯。”
阿姝傻傻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前仰后翻的,看得“赵远舟”心头一跳,闪现到她身边,一把横抱起她无力的身子,大步回了她房间
“赵远舟”看她喝的不省人事,拧着眉问道
“哪来的酒?”
阿姝思索了好一会,神神秘秘道
“是我在神水镇偷偷买的酒,上巳节专享,你不许告诉哥哥哦。”
“赵远舟”被她气得一笑,捏着她软软的脸颊
“阿姝,那你看看我是谁?”
阿姝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指尖轻轻划过他挺拔的鼻梁,看着那过分纤长的羽睫,反应慢了半拍
“哥哥!”
阿姝霎时一笑,露出奶白色的小牙来。
可爱的紧,“赵远舟”也不由得跟着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桌上散落的酒坛之上,黑色的坛身上用红纸条裹着,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三个大字:苦、艾、酒
那根根分明的长睫霎时一抖,极快垂下,目光紧锁着怀里面色绯红的小人。
“赵远舟”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心里又急又气,她偷喝了苦艾酒,这傻丫头知不知道那酒是用来催情的!
什么时候能改改那乱吃乱喝的毛病,胆子大到连苦艾酒都敢喝,苦艾酒事变后,阿姝在“赵远舟”心里的印象已经跌成了会趁大人不在,偷偷捡垃圾吃的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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