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日光正好，透过枝叶筛下斑驳的光点，落在黎昭昭握着水壶的手上。
文潇她们带着乐宁出门时，乐宁还扒着门框嚷嚷要娘亲同去，被裴思婧笑着拽走了，说要给她买街口那家新出的糖画。
赵远舟跟在后面，回头冲黎昭昭挥了挥手，眼底带着惯常的温和。如今缉妖司的事渐少，他们总爱趁着好天气带乐宁出去转转，让这孩子多看看外面的光景。
厨房里传来英磊叮叮当的声响，夹杂着他自言自语的嘀咕，想来又是在琢磨新的点心方子。前几日他做的莲蓉酥被乐宁抢着吃了大半，这会儿怕是想再做些更精致的。
而卓翼宸一早就去了卷宗库，说是要核对近年的妖物记录，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她若是累了就回屋歇着，不必等他。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水壶漏水的滴答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黎昭昭慢慢浇着花，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昭昭！”
黎昭昭一怔，她听出这个声音是谁，她回过头，握着水壶的手猛地一顿，水流顺着壶嘴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缓缓转过身，看清那人轮廓时，呼吸都漏了半拍——离仑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玄色衣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只是眼底的戾气淡了些
“你……”黎昭昭的声音有些发颤，手里的水壶差点脱手。
“我化成形了，昭昭，我回来！”离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站在廊下，玄色衣袍的下摆被风轻轻吹动，墨发如瀑般垂落，眉眼间依稀有当年的桀骜，却又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沉静。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要千年万年……”
“是英招前辈。”离仑的声音柔和了些，目光落在黎昭昭微颤的指尖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疼惜
“当年我灵识受损，是英招前辈寻来聚灵珠，又以自身修为助我温养魂魄，这才让我提前化形。”
他往前迈了两步，玄色衣袍在石板上拖出轻微的声响，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像是怕靠得太近会惊扰了她。“这些年，我一直在修炼，日夜想着能早日见你，如今……总算如愿了。”
黎昭昭主动走向他，脚步轻缓，像怕惊扰了这突如其来的重逢。离仑僵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近，呼吸都屏住了，直到她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他才猛地回神，浑身的紧绷瞬间化作滚烫的暖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回来就好。”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衣襟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尖。
离仑的手臂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背，力道渐渐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玄色衣袍与她素色的裙摆交叠在一起，风吹过，扬起衣角，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那是他在闭关的无数个日夜中，支撑着他熬过来的念想。“昭昭，”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思念，“我以为……我以为还要等很久很久。”
黎昭昭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等了，回来了就好。”这些年，她并非没有想过他，只是将那份牵挂藏在了心底，如今他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那些深埋的情绪便再也藏不住了。
赵远舟牵着乐宁的小手刚踏进缉妖司大门，就看到庭院里相拥的两人，脚步蓦地一顿。乐宁嘴里还含着半块糖画，含糊不清地嚷嚷：“娘！”说着就要挣脱赵远舟的手跑过去，却被他轻轻按住。
文潇和裴思婧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赵远舟的目光落在离仑身上，那人玄色衣袍的背影挺拔，环着黎昭昭的手臂紧而不舍，他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牵着乐宁站在原地，没有上前打扰。
黎昭昭听到女儿的声音，猛地从离仑怀里退开，脸上泛起红晕，有些失措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离仑也转过身，目光落在门口的几人身上，看到赵远舟时，眼神微不可察地沉了沉，却还是维持着平静。
“远舟爹爹，那是谁呀？”乐宁仰着小脸问赵远舟，小手指着离仑。黎昭昭向乐宁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乐宁，这是……这是你的爹爹，你的亲生父亲……”
乐宁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黎昭昭，又看看离仑，小眉头微微蹙起，嘴里的糖画也忘了嚼。
她对“亲生父亲”这四个字还不甚明白，只觉得眼前这个穿黑衣服的叔叔，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像春日里拂过脸颊的风，让她莫名地不觉得陌生。
赵远舟轻轻拍了拍乐宁的后背，低声道：“过去吧，听你娘亲说。
乐宁犹豫着挪了小步，走到黎昭昭身边，被她牵住小手。黎昭昭蹲下身，指着离仑，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乐宁，这是离仑爹爹，他……他以前出了远门，现在回来了。”
离仑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眉眼间依稀有黎昭昭的影子，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涩。他缓缓蹲下身，与乐宁平视，声音放得极柔，怕吓着她：“乐宁，我是爹爹。”
乐宁抿着小嘴，没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黎昭昭的衣角。
文潇和裴思婧走上前，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文潇率先开口，脸上挤出温和的笑意：“离仑回来了，真是……让人意外。”
裴思婧也点点头，目光在离仑身上停留片刻，终究只是道：“回来就好。”
赵远舟站在原地，目光掠过离仑，落在黎昭昭脸上，见她神色复杂，便走上前，轻声道：“外面风大，先进屋吧，有什么话慢慢说。”
黎昭昭点点头，牵着乐宁起身。离仑也站起身，目光始终没离开乐宁小小的身影，像是要把这几年的空白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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