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黎昭昭主动起身想帮忙收拾碗筷,江德华连忙摆手:“哎,你刚到这儿,快回房歇着去,这些活儿哪用得着你动手。”
她边说边把黎昭昭往门口推,“快去歇着,一路过来肯定累了。”
黎昭昭拗不过,只好先回了房间。
另一边,江德福正坐在灯下擦拭他那块旧怀表,表盘磨得有些发亮,是跟着他好些年的物件。
安杰靠在床头,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忽然开口:“昭昭这孩子,长得可真像她妈妈,一样的俊。”
江德福抬了抬眼,顺着她的话头说:“是挺像的。”
“当年啊,我还特别羡慕她爸妈,”安杰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像是落进了回忆里
“那时候觉得他们俩才是真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谁能想到最后会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她轻轻摇了摇头,满是唏嘘。
江德福把怀表揣回兜里,转过身往床边坐了坐,握住安杰的手:“想这些干什么。咱们俩不也挺好?”
安杰靠在他肩上,嘴角弯了弯:“那倒是。这辈子嫁给你,真是我的福气。”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的相濡以沫,他总在她需要的时候护着她,这份安稳,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江德福听了,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黎昭昭坐在床沿,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已经有些卷边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母亲穿着素雅的旗袍,两人并肩站在洋房的花园里,身后是开得正盛的蔷薇。
那时的她才五六岁,梳着两个羊角辫,被父母一左一右牵着,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父亲温和的眉眼,又抚过母亲含笑的嘴角,黎昭昭的眼眶慢慢红了。
父亲被带走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昭昭要好好照顾妈妈”,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母亲走的时候更安静,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叮嘱“去找安杰阿姨”,直到力气耗尽。
她把脸埋进掌心,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刚才饭桌上的温暖还在心头萦绕,安杰阿姨的温柔,江叔叔的沉稳,德华姑姑的热络……这些都让她想起曾经的家,想起那些被阳光和笑声填满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头,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夹进枕边的旧书里。
江卫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下的褥子都被蹭得发皱。
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树影,可他眼里心里,全是黎昭昭白天的样子
——她站在码头时怯生生的眼神,被安杰牵着时纤细的手腕,吃饭时低头擦眼泪的模样,还有那白得像落雪的皮肤……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把那些念头赶出去,可越拍,黎昭昭的影子越清晰。
这岛上的姑娘们大多是晒得健康的麦色,说话大声,跑起来风风火火,哪见过这样的?像画儿里走出来的,连哭都透着股让人心里发紧的秀气。
“没出息。”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翻了个身,脸对着墙。可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像是皂角混合着海风的味道,心里头像有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让人坐立不安。
他想起自己偷偷夹给她的那块排骨,不知道她吃了没有?想起她谢过安杰时小声的样子,要是自己跟她说话,她会不会也这样轻声细语地回应?
窗外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江卫东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竟也是黎昭昭站在海边,裙摆被风吹得轻轻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