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意识迷迷糊糊。恍惚间,秦天仿佛看见一位老人的身影在眼前晃动,耳边传来‘霍霍’的声音。
……………
古城。
城墙高耸巍峨,向两边延伸,城门宽大,气派宏伟。
街巷,人来人往。
小贩在路边大声吆喝,与人讨价还价。说书先生在茶楼里绘声绘色地说故事,时不时有人拍手称快。竞技场,擂台上,武修打的酣畅淋漓,台下人们大喊大叫,十分火热。
城中心,城主府。
府邸辉煌,金瓦红墙。
大厅里,男子身批鹤氅,面容和蔼,与客人交流,时不时开怀大笑。
一个孩童跑过来,手中举着糖人,抬头望着男子,用稚嫩的声音的道:“爹爹,你吃。”
“谢谢小天。爹爹不吃,小天吃。”男子乐呵呵的揉了揉孩童的小脑袋,道。
“老秦,这就是你家的娃娃吧?哎哟,张的真可爱,一看就是个修武的好苗子啊。以后,这孩子到了修武的年纪,我一定要收他为徒,把他好好培养。来,小朋友,让叔叔看看。”
男人国字脸,面容上留着一道疤痕,身着青云金纹衣袍,嗓音粗嚎。伸手捏了捏孩童的小脸,稀罕的看着小家伙。
“唔……疼……”孩童拍打着男人的手臂,嘴中嘟囔出一句。
“呵呵哈哈。”男人狠劲揉了揉孩童的脸蛋,开朗大笑。
“姜兄,说话可要算数啊。到时候我把小天送到青云宗习武,你可别抵赖哈。”
“放心吧老秦,我像是那种人吗?再说了,咋们两家娃娃亲呢。到时候灵依丫头嫁过来,我还要喝上口喜酒。”男人忽然话风一转,“对了老秦,上次你答应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你说那事儿,早办好了。东西藏在贡品里,过几天便是进贡的日子……”
……
……
夕阳,古城,红光映血。
青石墙巍,残旗旌旌。
街巷,混乱不堪,空无一人。一阵风吹过,竹篮从摊子上滚落,这里安静的可怕。
城中心,黑烟漫天,辉煌的府邸淹没在火海之中,付之一炬。男人身着青色金纹袍,默然的望着这一切。
“大长老,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件东西。”身后。来人白发暮首,面带古铜制面具,声音沙哑,同样身着青色金纹衣袍。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男人问。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来人答。
卡嚓、当啷,一根断梁从砸落,烈焰滔滔,火光映入男人的眼帘。“老秦,你究竟把那东西藏哪了?当初我是那么信任你,现在你却让我如此失望……嗯?”
男人嘴里自言自语低喃,突然声音顿住,身子一纵,径直冲入火海之中。
“哇啊……哼……爹、娘,我怕……啊呵……”房间里,孩童放声哭泣,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火光映脸颊,热浪滚滚,浓烟入肺,孩童很快便晕厥了过去,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嘴里依然小声地说着:“爹……娘……”
在昏迷之前,一个朦胧的青衣身影出现在了孩童的视野里……
卡嚓,火焰燃烧,房梁发出声响,不一会儿便‘哐啷’一声断裂,房顶坍塌,轰隆一声,一切都被掩埋在了废墟里——
“你们这些坏人、坏人!”
深夜,黑云蔽月,半遮半掩。森林里,隐约听见兽吼声音在远处响起。几道身着人影围绕在篝火旁,其中一人身着青色金纹衣袍,面带刀疤。孩童大声叫喊,怒视眼前的人:“我爹娘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爹娘?”明光闪照,影子时隐时现。大长老眼神寒冷,伸手拿住孩童脖颈,问:“他们在哪?”
“咔……”孩童脸色涨红,张嘴说不出话。大长老松开手,孩童大口哈着粗气,被憋的不轻。
“你爹娘在哪?”大长老继续问。火焰忽明忽暗,一张带有疤痕的脸,在黑夜里显得狰狞。
孩童被吓坏了,当场放声大哭。“爹,娘……哇啊……”
“别哭了,烦死了!说,‘秦九霄’和‘南宫妙语’在哪?”大长老旁边,汉子长相粗野,五官浓稠,胡子拉碴,眼睛如铜铃,凶神恶煞,身挂甲胄,声音似虎,对孩童放声呵斥。
孩童见到他的这副模样,声音一噎,随之哭的更大声了。
见此,汉子一把抓起孩童的衣领,怒道:“哭什么哭!老子张的有那么吓人吗?你再哭一个试试。”
孩童被他呵住,不敢再放声哭泣,眼泪依然不住的掉下,嘴中抽噎。
“好了,把他放下。”大长老沉声道。
“老大……”那人看向大长老,声音粗犷。
“我说放下。”大长老厉声喝令。汉子瞪了一眼还在掉泪水的孩童,听从了大长老的话,把孩童丢到了地上。
“傲呜!”一声狼啸入耳,不远处的丛林隐约被风吹动,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映出,注视着篝火中的几人。幽灵狼,一种群体性质的灵妖,孩童的刚才的哭声把它们吸引了过来。
大长老眉头皱起。“带着他离开这里。”
“去哪里?”有人问出一句。
“回青云宗。”大长老道,“你们先回去。”
一记手刀打在后颈,孩童当即便晕了过去,汉子提溜起他的衣领。大长老周围几人点头,纵身离开,前往森林远处。
大长老冷哼一声,气息释放,威压弥漫。狼群受惊,嗷叫四蹿,树丛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篝火渐弱,一阵风刮过,左右摇摆不定,不一会儿便熄灭。只留下碳灰,还在散发些许热度。
……
……
冬日,寒风呼呼,凛冽刺骨。娇小的身影穿着不怎么暖厚的棉衣,身上捆绑绳索,挂拉着四个轮子的载车,在冰雪的道路上浅一脚深一脚,一步一步地前行。
少年稚嫩的小脸已经冻地发白,嘴唇发紫,牙齿不住地打颤,浑身都在哆嗦。呼呼呼,一阵狂风吹过,他的身形埋没在了风雪里。
夏天,热浪翻滚,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少年赤着膀子,汗夹流背,双手握住车把,行走在道路上,费力的推动着。哼哧哼哧,嘴里不住的喘着粗气。
周围道道话语传入耳中——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送到青云宗当仆役了,怪可怜的。”
“我知道他,这娃子以前是青岩古城的少主,身份可尊贵了。”
“真的假的,一方古城的少主怎么会来来青云宗当仆役?以这样的身份,少说也能当个供奉弟子,与精英弟子待遇同级。”
“青岩古城,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当然熟悉了。几年前青岩古城的城主犯了大错,畏罪潜逃。宗门震怒,连夜抓捕了城主府家族,连带着城中三十万城民一起被抓,全部押送至大青山脉矿区当矿奴,青岩古城的少主则被送到了宗门,来这里当人质,干仆役的工作。”
“啧啧,听上去真惨,一方古城的少主变成人质当仆役,他应该恨死青云宗了。要我说,这小子千万不能让他成长起来,不然以后一定会是个祸患。”
………………
眼睛猛然睁开。树荫茂盛,凉风习习。坐起身子,荒凉的场地入眼帘,杂草丛生,随风摇曳。
秦天长呼一口气,心绪平静下来。“我这是……做梦了吗?”
“不对,好痛,不是做梦。是执念,原主遗留下的执念。”目光落在身上,白纱布紧绷缠绕,隐约印出些许血痕。秦龙沉思,脑海中,回想起了树林里那一幕。“雷鸣……”
“事情不会就这么完了,我迟早要收拾他!”秦天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青云宗有明确的规定,除了在擂台上‘拳脚无眼’外,私底下禁止随意杀人,一经发现绝对重罚!所有人不敢犯这条规定。曾经有位核心弟子犯过,当天下午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废了武道,压入了地下水牢中,一直生不如死!
起身落地,摇椅晃动。目光环顾四周,大院宽阔,土盖围墙,阳光明媚。不远处,房屋高大似阁楼,大门开敞。老人手里提着坛子,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仓库里,石桌上,四菜一汤摆放,热气腾腾,老人端着碗筷,悠哉悠哉的吃着。秦天打了声招呼,准备去仓库深处用生命呼吸法疗伤。
老人叫住他,拿出一双碗筷摆在桌子对面。秦天觉得奇怪,坐在了木凳上,拿起筷子问道:“老前辈,怎么了?”
老人不语,默默从桌子下端上来一个酒坛,掀开封布,往俩人的碗中倾倒了满满一大碗。
“陪我喝两口。”老人举碗,张口说道。
“老前辈,您心情不好?”秦天疑惑地问。铛,两只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人没有回应,举起碗大口闷酒。秦天见此,也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猛烈的辛辣入喉,呛的他连忙拿筷子拨拉起几口菜入嘴来压一压。好烈的酒!
秦天以前没怎么喝过酒,这样烈的酒第一次喝,有些不太习惯。一碗烈酒,好一会儿才喝完。
老人又给他满了一大碗。
秦天逐渐适应了,一碗又一碗的干了起来。渐渐喝多了,脸蛋红扑扑的,脑袋也晕呼呼的。
呼噜噜。石桌上,鼾声响起,少年抱着碗,脸颊红晕,浑身滚烫。
老人没在意他,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部拉到自己面前,慢悠悠的吃着。院子里的老树被风吹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凌晨,繁星点点,地撒白霜。少年打着哈欠,从石桌上爬起,迷糊的揉着眼睛。“唔……睡着了?我喝多了。哈啊……”
“咦,伤好了?”一觉醒来,感觉浑身舒坦。秦天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且自己的境界基础,比以前更佳夯实了许多。
由于觉醒体质的缘故,导致自己的武道境界飞速提升,以至于基础虚浮。秦天以为,自己需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扎实,现在却已经夯实了,连带着自己的伤势都好了。
是那坛烈酒!秦天想到了老人。想去道声谢,怕又惊扰到他。走进仓库深处,来到老人住的隔间。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收拾的整洁却简陋的床铺,上面堆着几件破旧的衣裳。
秦天心下了然,老人,可能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房楼外,老树下,躺椅静默。树梢上,弯月悬挂,逐渐隐于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