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第17个未接来电的荧光照亮了宁时韵苍白的脸。当第18次亮起时,她终于划开接听键—
“宁时韵!我他妈就差把你电话打爆了!你到底又在生什么气?”
祁嘉铭的怒吼从话筒里炸开,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样发脾气。宁时韵死死盯着iPad屏幕上高瑾南微博里那张照片,又一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宁时韵倔强的抹去挂在脸上的眼泪,注视着手机屏幕声音发颤,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
“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祁嘉铭突然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寒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事实,“你非得这样无理取闹吗?”语气冰冷到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你说什么?”宁时韵气得唇齿发抖,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一遍遍的问他“你说什么?你说我…无理取闹?!”
祁嘉铭陷入沉默,这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残忍,好像在逼她发疯。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心脏被撕成碎片,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板上。
宁时韵只觉得这一刻她的心好痛好痛,全身都在无力的颤抖着,她终于爆发嘶哑的哭喊在公寓里回荡“我无理取闹怎么了!就你的付出是付出!就你他妈的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破公寓独自消失三天!我那么爱你…爱的像个脑残怕你出事、怕你不要我,结果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她浑身发抖,几乎握不住手机“是,你包容我,你觉得你把我宠的无法无天,这难道就是掩饰你错误的理由吗?你除了会像现在冷暴力、玩消失、指责我无理取闹你还干了什么!我在家里等了你那么多天,你说你在!在英国干什么了!”
发泄完所有的话,她虚脱般倒在沙发上。
手机滑落在地,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你真是疯了。发完脾气就睡吧,不想陪你吵。”
“祁嘉铭,我们结束了。”
“又开始了。”
“我离开你不比现在过得差…你可以找听话不无理取闹的女朋友、有各种比我漂亮的等着你,我从今往后都不再需要你”宁时韵一次一顿吐字清晰,每个字都在割自己的肉。
干脆的挂断,拉黑,删除。她连夜收拾行李带着开心离开这个曾经装满爱情的公寓。墙上的合照还在微笑,此刻却成了最刺眼的讽刺。
行李箱碾过满地狼藉时,挂在门廊的风铃突然响了。那是他们暑假从鼓浪屿那带回来的,此刻正叮叮当当唱着诀别曲。
祁嘉铭盯着微信对话框里刺眼的红色感叹号,鼻腔突然涌上一阵酸涩。他低笑一声,喉结滚动着挤出三个字:“白疼了。”
玻璃杯中的白兰地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被他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胸口那股闷痛。当晚,向来克制的祁嘉铭喝得烂醉如泥,昂贵的衬衫上洇开几滴深色水渍,分不清是洒落的酒液,还是失控的眼泪。
这很荒谬,自己竟然哭了?
酒店房间里,宁时韵蜷缩在凌乱的被褥间。手机屏幕亮起,映照出她红肿的眼眶。指尖轻颤着发布朋友圈“我失望的从来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而是你变了。开始对我撒谎,开始觉得我无理取闹,觉得我一切的愤怒都源于幼稚。”并附上一张满地狼藉的公寓照片。
这条仅对好友可见的动态瞬间引爆评论区。众人议论纷纷。
“宁时韵不是爱他爱到骨子里吗?”
“祁嘉铭对她那么好,怎么就…”
她无暇理会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朋友圈,指尖机械地划过屏幕。一个月前,他们还相拥在那间充满阳光的温馨公寓里;如今却隔着几千公里,用最恶毒的话语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
正当她强迫自己入睡时,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沈栖越:“吵架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嗯,我们分手了。”她回复道,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对方几乎是秒回:“你在哪?”
“在酒店。“刚打完这三个字,泪水就模糊了视线。她急忙补充:“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吃饭了吗?”“没吃。”
“发定位,我来找你。”
宁时韵盯着手机屏幕怔忡了几秒。这个邀约来得太突然,可此刻被孤独啃噬的心脏正渴求着一丝温度。她颤抖着手指发送了定位,仿佛抛出了一根救命稻草。
一个小时后
门铃响起时,宁时韵正蜷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开门瞬间,走廊的顶灯在沈栖越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光晕,衬得她红肿的眼睛愈发狼狈。
“嘴上说没事”沈栖越的目光落在她沾着泪痕的脸颊上,声音突然放轻,“哭成这样?”
宁时韵抹了把脸说“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控制不住”
沈栖越提起手中的餐盒,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可乐鸡翅和炒土豆丝的香气瞬间充满房间。他熟练地盛好米饭:“先吃饭。”
“你怎么知道…“宁时韵怔怔地望着这些她最爱的菜色。
“高三食堂”沈栖越嘴角微扬,“你吃了一整个学期同样的菜。该说你专一还是长情?吃那么久都不腻。”
开心突然从床底窜出,警惕地围着沈栖越打转,随即发出尖锐的嘶叫。
“开心,他不是坏人。”宁时韵急忙抱起爱猫,手指陷入柔软的毛发中。
“你的猫?”
“嗯,高中开始养的。”
“喂过了吗?”
宁时韵指了指床上的包:“带了猫粮和小罐头,它那么胖我怎么会饿它呢?”
“以后喂猫的时候”沈栖越轻轻拉她坐下,“记得也把自己喂饱。”
沈栖越把餐盒往她那边推了推,“先吃点东西。”他顺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在她手边,“这家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趁热。”
宁时韵用筷子戳了戳米饭,夹起一块排骨。熟悉的味道让她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扒了两口饭。
“味道还行吗?“沈栖越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自然地岔开话题,“土豆丝我专门叫厨师切细,很入味吧。”
“嗯,好吃。“宁时韵声音有点哑,眼泪突然就掉进碗里。她慌忙的看向天花板,结果满脸都是眼泪。
沈栖越装作没看见她的狼狈,只是把纸巾盒往她那边推了推。“慢点吃”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聊家常,“不够我再去买。”
宁时韵胡乱点点头,眼泪却越擦越多。沈栖越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哭出来舒服点。”
他起身去倒水,故意弄出些声响,给她留出整理情绪的空间。回来时看见开心正蹭着宁时韵的脚踝,喵喵叫着要罐头。
“你这猫倒是会挑时候撒娇。”沈栖越笑了笑,“要帮忙开罐头吗?”
宁时韵吸了吸鼻子,伸手去够床上的包“罐头在侧袋里“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手指在包里摸索时不小心带出一管口红,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沈栖越弯腰捡起,瞥见管身上刻着“YM”的花体字母——两人名字的缩写。他神色如常地把口红放回床头柜,“找到了吗?”
“嗯。”
祁嘉铭接过罐头,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手指,宁时韵立刻像触电般缩回。开心急不可耐地扒拉着她的裤腿,尾巴尖不安地左右甩动。
沈栖越识趣地退后两步,转身去收拾餐盒。塑料餐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故意放慢动作,好让她能借着开罐头的声掩盖擤鼻涕的声音。
“它最近掉毛厉害吗?”沈栖越背对着她问“我朋友家布偶也在换毛,导致我朋友经常粘着一身毛。”
宁时韵摇摇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才哑着嗓子回答:“换季都会这样”话音未落,开心突然叼着个亮晶晶的东西跳到床上,是它最爱的弹跳球,祁嘉铭经常拿着陪它玩。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沈栖越看着宁时韵僵住的背影,轻轻放下餐盒,“它想让我陪它玩吗?”
宁时韵走到开心身边拿过弹跳球,转身就丢进了垃圾桶“这个很脏,不准玩。”
沈栖越明白了什么,收拾好垃圾和她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如果明天还是不开心发消息给我?”
宁时韵抱着猫咪站在玄关处,墙壁上的全身镜映出她红肿的眼睛“谢谢你今天来,明天见。”
窗外,沈栖越站在路灯下抬头望着酒店亮灯的窗口,他掏出手机划到外卖页面,提前下单了明早的早餐,宁时韵朋友圈经常分享爱吃的那家粥铺的皮蛋瘦肉粥——备注要葱不加姜。
沈栖越怕她难过,刻意避开了所有关于祁嘉铭的话题。其实他也在等一个机会,却未曾发觉—当他小心翼翼维护她情绪时,宁时韵连一句”你最近怎么样”都没问过。
晨光透过纱帘时,酒店前台的电话吵醒了宁时韵。匿名送达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手机屏幕紧接着亮起“今天外滩有灯光秀,朋友给了两张票要一起吗?”
宁时韵犹豫时,沈栖越的消息气泡旁又跳出一行字“开心很久没出门了吧?听说宠物友好区新开了一家猫薄荷乐园。”
宁时韵答应了,最终回复“昨晚的土豆丝很好吃,今天我请你。”她看见对话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闪烁,仿佛能透过屏幕看见那人抿唇轻笑的模样。
“好”
五点半的滨江步道,落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中间始终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空白。沈栖越的右手提着猫包,左手护在外侧——每当有自行车掠过时,他的手臂会下意识绷紧,袖口蹭到她的外套又迅速分开。
“降温了。”他解开围巾递过去,布料还带着车载香薰的雪松味。
两人找到长椅随意的坐下,看着外滩的景色心情好了许多“我来上海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外滩,谢谢你愿意陪我散心”
沈栖越没有立即接话,只是望着江面微微出神。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什么:“时韵,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会喜欢嘉铭?”
宁时韵的唇角轻轻扬起,目光落在远处闪烁的霓虹上,像是透过那片光影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她轻声问。
沈栖越侧过头看她,眼底映着外滩的灯火:“你转学来的那天就喜欢上他了?”
宁时韵摇了摇头,发丝被江风拂起又落下“准确的说,是在转学之前。”她顿了顿,“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我刚搬来上海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认识的人他给我遮雨给我处理伤口,回答我那些无聊的问题,从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
沈栖越突然想起,祁嘉铭QQ动态六宫格发的那张穿着白裙的女孩在雨中喂猫的照片,原来这场暗恋从来都是双向奔赴的延迟放映。
天渐渐暗下来,外滩的灯光次第亮起。对岸陆家嘴的摩天大楼群像水晶雕琢的悬崖,冷蓝色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最后一缕晚霞。江风裹挟着潮湿的汽笛声掠过,沈栖越的衬衫领口微微颤动,他侧身半步,不动声色地为宁时韵挡去了大部分的风。
他轻轻叹了口气,唇角仍挂着笑,可眼底的情绪却看不分明:“既然那么喜欢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宁时韵沉默下来,脑海里浮现出祁嘉铭曾经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他替她撑过的伞,他陪她走过的夜路,他笑着揉她头发时掌心的温度,那些细碎的、让她沉沦的温柔,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又退下去。
“如果还爱他,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沈栖越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看得出,嘉铭对你是认真的。”
宁时韵转头看他:“你和他认识那么久也会吵架吗?”
沈栖越点点头:“当然会。但他只对亲近的人这样。”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这次确实是他做错了,你可以等他意识到错误,再决定要不要和好…我说这些,不是在替他开脱。”
宁时韵望着他,忽然笑了:“栖越,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沈栖越垂眸,江风掠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只是希望.…”他停顿了一秒,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你能选择自己真正爱的人。”
就在宁时韵看向他时刚要说些什么
—“砰!”
第一朵烟花猝不及防地炸开,紫金色的光瀑从夜空倾泻而下,映亮了整片黄浦江。
宁时韵的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微微扩大,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怔住。沈栖越的侧脸在明灭的光影里忽明忽暗,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的话被堵在了胸口。
烟花接二连三地绽放,像是一场盛大的干扰。宁时韵仰着头,睫毛在强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嘴角无意识地微微扬起。沈栖越没有看烟花,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眼角。
那里有一道很浅的泪痕,可能是江风吹的,也可能不是。
他忽然希望这场烟花永远不要停。
人群的欢呼声浪里,宁时韵转过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可下一秒,又一簇银白色的烟花“哗”地铺满天际,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沈栖越的心脏漏跳一拍,错觉般看到她眼里映出的不是烟花,而是自己的倒影。
烟花渐熄,最后一点火星坠入江面。宁时韵眨了眨眼,像是从梦里醒来,轻声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沈栖越垂下眼睑,眼底的光像是被江风吹散了“没什么。”他笑了笑,声音淹没在重新嘈杂起来的人潮里“听说对着烟花许愿能成真。”
宁时韵眨了眨眼,笑了出来“可是烟花已经没有了呀”
他侧过头看她,眉稍微挑眼底浮起一丝皎洁的光“没有烟花就不允许许愿了?”
宁时韵抿唇笑了,转身面向东方明珠的方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微风拂过她的发梢,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许完愿,她睁开眼,脸上的笑意比之前真切了许多。
沈栖越望着她的侧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时韵。”他忽然开口,声音低缓,“还有两天,我就要去德国了。”
宁时韵怔住,转头看他:“这么突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巾边缘“那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两天以来,她第一次开口问关于他的事。
沈栖越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江面上,灯火倒映在他的瞳孔里,碎成一片晃动的光点。
“快的话,四年。”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慢的话也许会更久。”夜风骤起,吹散了最后半句尾音。
“时韵,还有两天我就要去德国学习了”
“那我到机场送你吧!毕竟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转眼到了两天后,沈栖越在机场迟迟没有等到宁时韵但是他仍然相信她一定会来。
航站楼的广播机械地重复着航班信息,沈栖越站在安检口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登机牌边缘。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七分钟。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
她一定会来她只是迟到了。
两天前的对话还在耳边—
“那我到机场送你吧!毕竟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栖越!”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机场时,沈栖越就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灯塔。
“对不起,我…”她递出平安符,红绳上还沾着香火的气息。
他接过,指尖擦过她的掌心,突然开口“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昨天答应过的,怎么会不来!你说你这次可能会去很久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所以我去静安给你求了平安符,一路顺风哦”
沈栖越抱住她说“嘉铭他一直都在想办法联系你,我跟他说了最近两天我们在一起,他说他知道错了也是真的喜欢你。”
宁时韵惊讶的抬头“真的?”
“真的…我也喜欢”
宁时韵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什么?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
宁时韵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
登机广播再次响起,他攥紧那枚平安符,转身走向安检口。
“沈栖越!”她突然喊住他。
他回头。
“要平安。”她红着眼睛笑。
他点点头,挥了挥手没再说话。
—飞机上—
沈栖越看着平安符上的字迹,翻过来才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愿你所求皆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