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

孩子的喧闹将我包围，我的先生拿着保温盒在教室门口等我。

正是换季，风和缓的刮着。我叮嘱班里的学生告诉他们最近正是流感多发季，要勤换口罩。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应和，只听得几个音调高的女孩子几句好。就转身出了教室，我先生是教物理的。拿着刚用完的实验器材，沉甸甸的。我拿过来就要掂量，他阻止我了。“孩子要紧。”先生看向我日渐凸起的孕肚，满眼柔情。我也笑了，小家伙虽然爸爸希望你来到这个世界，但妈妈比爸爸更希望你来到这个世界。

是日，大学里的好友好久不见。她在城市做着风险投资者。先生给她斟满了茶，是托亲戚带来的安徽皖南茶叶。叶面在水的浸泡下逐渐变大，杯中映出了一个洋夏。她事业也蒸蒸日上所以我们之间免去了那些繁琐的借钱勾当。

“又来看你干儿子啊。”我还是开口，夕阳的余晖渐渐攀步在她脸上。她爽朗一笑，又不语。只是打量着我的脸。“更漂亮了。”因为是好朋友，所以尖酸诋毁很少见。她一贯爱夸我，我也一贯爱她。“托你的福。”我笑着回复她，将茶杯一掷在玻璃桌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托我什么福。”她问我，埋脸死磕在茶上，雾气挂满了她的眼镜，像淌水的星星。像我眼里斑斓的银河。“我的朋友大都散完了，只有你每天坚持和我聊天。”她一顿，“没有，你的朋友没有都散完。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她总是反复和我强调这个世界不要我，她也不会不要我。

我又笑了，我今天笑得频率很高，比我结婚那天次数还多。那天，敲锣打鼓下，我拜别了自己的父母。坐上了头车，先生为了撑门面。借了好友的奥迪，很热闹。邻里街坊都说我嫁了个好人家，又对我妈说“以后有你享福了。”妈妈摆摆手，不再说话。热闹随着前方奔波，她一个人往家走。我突然泪流，结婚怎么不算不孝呢。

“潇潇，你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好生活。挺好的。”好友开口，感慨完又发出一声真诚的喟叹。围观他人的生活总是不由得惊讶，真心祝福你是感慨你的变化再说一切皆你应得。“你也是。”你也是的含量大概是望你珍重，越来越好。先生做了一桌好菜，好友和先生开玩笑。“咱们又不是别人，你就是给我做碗小米汤，我也照喝不误。”在熟悉人面前，她开始耍滑头。我和先生坐在对面，我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你最爱吃的。”饭桌上，大家七嘴八舌。先生内敛不得不发笑的时候，才笑几声。她同我讲了很多八卦，得知曾经一位同学患白血病去世。我们都有些哑然，感叹道人健健康康最重要啊。她又问我，什么时候生。我说十二月底，晚上先生有自习课便走了。我拿起藏在桌下的酒，夜晚很长，却是个宿醉的好理由。

“潇潇，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潇潇，你嫁给你爱的人了吗？”

“潇潇，潇潇……”

那些未开口的疑问狠狠砸在我的心里，我的梦想去哪里了，那些任重而道远的梦想都去了哪里。我都没有实现，道理总是讲起来轻巧，实践起来难。

教师不是我的理想职业，但是我可以在讲台上高谈阔论。我坚信我依旧是那个有激情的人。

先生不是我的理想爱人，但是他爱我如同爱己，就很好。我坚信我依旧做出了正确选择。

我的梦想还在延续，我的爱也没有断绝。

趁着涣散意志前，我起身吻了吻好友的脸颊。在她耳边告诉她：都实现了哦，我很幸福。她笑了，喃喃道：那我也很幸福。先生回来，将酩酊大醉的我俩，抬回屋里。他则在客厅的沙发对付了一晚。我第二天起来，只见先生为我盛冰糖炖雪梨，桌上还有一个半剩的碗。碗下一张纸，字写得很大。先生明明瞥眼就能看到，却没看。只是自顾自的给我盛汤。

字上写着：潇潇的人生终于出现了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我很高兴。潇潇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人生，那么作为你的朋友我永远祝福你。但请慢点忘记我，即便我们很难见上一面。

打开手机，是她发的最新一条朋友圈，她说满足了。

——

你的理想去哪里了，它们还存在吗。

还存在，在我心里永世难忘。

我没有因为生活变得滑头，

我只是变得更淡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