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二十年，可是要消耗本尊一半的法则之力啊，想想就难受！要是本尊修为在身，岂会如此憋屈？”

　　尽管张倾夜嘴上抱怨，但手里动作却十分娴熟，一条光线从他手中生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千万条，亿兆条，全部冲往四周无尽混沌之中，构建成一条长达万里的时光隧道。

　　飞身穿入其中，张小凡的一切过往尘世皆化成一幅幅画面，自尽头那边一路向他们飞来。

　　张小凡自认提前做够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身临其境之时，仍是会叹为观止。

　　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冲击，甚至于对传统的修道观念都产生了些许偏见。

　　人活一世，只为长生吗？

　　长生有多远、有多高？

　　“能高得过老张……”张小凡低头喃喃自语。

　　这些画面流逝太快，唯张倾夜可见，他记下后，心中便出现一一对应的记忆，再由无数份心神挨个拆解、分析。

　　他注意到张小凡，问：“你在说什么？”

　　张小凡摇头，“没事，感叹罢了。”

　　说完他便背过身去，坐在“空中”，沉默不语。

　　张倾夜：“？”

　　半个时辰过去了，看完十数年的记忆，张倾夜知道查不出来，遂放弃。只是在张小凡十一岁那年，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当年普智和尚传下衣钵之时，他已是油尽灯枯呈回光返照之态，噬血珠对他的影响越来越重。

　　回溯大法虽然能还原一些事情真相，但以张倾夜现在的修为，要完全还原是不可能的。

　　张倾夜猜测，张小凡家破人亡莫不是普智和尚入了魔，失控而杀人？

　　除此之外，张倾夜还发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在某个出现黑气的画面中，张小凡说过这样一句话，“没准我最感激的人，在哪天，会突然变成我最痛恨的人。”

　　“竟然是在这里说的，难怪因果线这么重，而且还是坏的……麻烦了呀。”张倾夜心里叹气，余光瞥向张小凡

　　虽然结果可能非常接近他的猜测，但他还是希望所想非真，否则对于张小凡的打击恐怕不小。

　　正当老张准备收回神通之时，张小凡忽然叫了他一声。

　　张倾夜疑惑回头。

　　张小凡也刚好转了过来，平时纯净明亮的眼眸，在这时，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浑浊，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在里面，少年也仿佛多了几许墓气。

　　“老张，我打算陪师姐走完这趟，就回家看看。不是大竹峰，而是我原本的……家。”

　　草庙村，一个被快要人遗忘的名字。

　　那里也曾是一方平稳、安静之境，有着许多许多的普通百姓在此安居乐业，却在一夜之间变成遭人唾弃的鬼村。

　　但多年之后，恐怕没人知道，世上有过草庙村这个地方了。

　　或许残存记忆会遗落在某个角落里，证明过它的存在，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在，家存；人亡，家灭。

　　“罢了。”

　　张倾夜凝视片刻，缓缓说道：“你想一探当年的究竟，我便依你。”

　　“我这有一快一慢两种选择：前者只需两天，但代价很大；后者却要五年，没有代价。”

　　想都没想，张小凡当即点头肯定道：“我选快者。”

　　……

　　时光流逝飞快，不觉间，举头明月高悬。

　　妙手峰上的一片山林里的大平地上。

　　陆雪琪结束第八次运功，中间又去隔壁看了一遍，仍是无果。

　　她回到平地上，随手捡了些干柴火，生起一堆火来。

　　望着徐徐燃烧的篝火，陆雪琪脸上映着橙色光芒，眸光闪烁不地，心中的焦虑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地沉重。

　　天琊已经和她恢复心灵联系，安慰道：“放心吧，那可伟大的剑灵最敬佩的人……之一，不会有闪失的。”

　　陆雪琪冷冷看着旁边浮空的天琊，“你怎么能保证？又不是你做法。”

　　天琊被说得一时语塞，亏我特地照顾你的情绪，故意说成“之一”，原来是我多虑了……

　　又过了三刻钟，火都灭了，张小凡那里还是不见出来，陆雪琪实在坐不住，起身走向林子。

　　天琊急忙将她拦住，“不要冲动，他们用的手段极为特殊，绝不可有外人打扰，否则会出现大问题不说，所得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陆雪琪顿住脚步，心里不安却如何都压不下来，“这些且不去说，难道老张的手段就没问题、不会出现危险？”

　　“啊这……”剑灵深知老主境界不在，回溯大法要求极为严苛，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身死道消，这是拿命在赌。

　　见它一副心虚模样，陆雪琪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气息霎时转寒。

　　“让开！”

　　陆雪琪手掐驭剑诀，强行挪开天琊，作为剑主的她有绝对的操控权，除非一方解开联系，否则生杀大权永远在她手中。

　　“不可以呀！小主你要三思啊！”天琊极力劝阻，但还是被一下扔了出去，被死死定在地上。

　　树林下，一块巨型且透明的四方体内部，张倾夜和张小凡双双闭目，面对面盘坐。

　　陆雪琪至前，正想着如何叫醒张小凡。

　　突然间，张小凡的眉心闪出蓝光，无数光粒子如沙漏飞出，组成一颗核桃大小的陨石，表面有金属一样的色泽。

　　轰！

　　张倾夜倏地睁眼，陨石融进他的身体，随后猛然起立，掀起一阵沙尘。

　　速度太快，叫人无法闪避，陆雪琪被扑得满脸灰尘。

　　她被呛了一把，掩嘴咳嗽道：“老张你咳咳……做什么咳咳……”

　　前方，滚滚浓烟逐渐退散，张倾夜负手而立，背对这她。

　　陆雪琪才注视没一会，就忽地眼睛刺痛，急急扭头过去，不敢望去。

　　张倾夜仰望星空，身体没有散发一丝气息，却又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眼睛发痛，叫人下意识低头俯首。

　　“小雪琪？”

　　张倾夜回眸扫视，陆雪琪突然感觉身体仿佛被锁定了一般，浑身紧绷喘不过气来，一股无形的气势在逼迫她垂首。

　　只是她天生傲骨，绝不轻易服输，依然死咬牙关不肯低头，艰难道：“没错，是我！”

　　张倾夜凝视她良久，最后欣慰一笑，“不愧是你，我很放心。”

　　陆雪琪听不懂他的意思，可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怎么像是在交代遗言。

　　连霏绕月，光华洒落，落在张倾夜身上，让他看起来愈发的明亮了，英俊无双的容颜在此衬托下，尤为神秀。

　　陆雪琪一愣，眉头微蹙，道：“原来你没事。”

　　“额，老夫刚才就是玩玩，哪能对你怎么样，呵呵。”张倾夜摸了把短须，干笑道。

　　不听他狡辩，“张小凡在哪？还我！”陆雪琪直伸手怼他脸上。

　　躲在树后面观察的张小凡哑声失笑，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张倾夜压压手，“马上还你马上还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呀你说，这可真不值呀，你难道不知道女子生气容易变老……”

　　陆雪琪眉头一皱，“不必废话。”

　　张倾夜说话被打断，却又拿她没办法，叹息过后随即打了声响指。

　　一道矫健的身姿从天而降，脚尖飘然触地。

　　似乎又帅气了几分的张小凡双手抱拳，笑道：“师姐，我回来了。”

　　陆雪琪看着那人落下身前，目光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红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但又忽然瞄向老张。

　　张倾夜瞬间懂了，摇了摇头，叹道：“唉，我这就走，不妨碍你俩的好事。人老遭人嫌啊。”

　　他看了眼张小凡，说道：“我走了。”

　　张小凡沉吟，随后重重点头，“嗯！”

　　嘭！

　　张倾夜不再停留，稍稍蓄力，随即拔地而起，宛若一尊神龙飞上九天，浩浩天威，撼动山河！

　　光柱通天，点亮整片夜空。

　　地上两人皆目炫神摇。

　　回春地境，不管是弟子、长老，亦或是禁秘之地的大能修士，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摄，许多人更是几乎无法喘息。

　　言鹳屹立绝巅，在那道如龙白虹飞空之际，一步踏空而来。

　　他一步一里，仅仅五息便已至妙手峰上，但却扑了个空。

　　……

　　万兽之山。

　　白晶山位于山脉北部，处于山群的边缘地带，因山峰早期被冰川侵蚀而体表光滑，从远看去就像是一座闪闪发亮的白晶，故而得名。

　　这里接近北方，天气寒冷，是中州地域的尽头，与北原仅隔了一座山脉。

　　一口小型山洞内，陆雪琪面容有些苍白，天琊放在一边，开始打坐调息。

　　刚刚张小凡忽然发现有人袭来，她便立即带他使用了一次“跨山河”的底牌，转瞬千里。

　　可由于多带一人，所消耗的灵力是平日的数倍，陆雪琪差点被“榨干”。

　　张小凡观察周围的环境，山洞里面有些阴潮，外面还飘着小雪，朔风凛冽，寒气逼人。

　　他出去寻回来一堆草垛，扑在地上充当垫子。见陆雪琪仍未好，就又出外面打了些野味，随后从洒月袋中取出工具。

　　一番辛劳，数刻钟后，一顿热腾腾的炖肉汤便大功告成了。

　　正好陆雪琪也恢复好了元气，一睁眼便看见张小凡手捧一碗热汤在草垛上招手。

　　“师姐你好了？快过来尝尝我做的肉汤，这里天气寒冷，正巧暖暖身子。”

　　“好呀。”陆雪琪小跑过来，坐下后从他手上接过碗，开始细细品尝。

　　张小凡跟陆雪琪两人紧挨在一起，熟练地为她披上大衣，自己也盛了碗汤喝了起来。

　　“好喝吗？”

　　“不错。喝完了，我还想要。”

　　“哈哈，放心，没人跟你抢。慢点喝，别烫着……当心火，别被烧到衣服，还有……”

　　“好了好了，我的张大厨、张先生，请您别督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烫到自己。你要是不放心，那你来喂我？”

　　“嗯？好主意啊！哈哈，还是我们陆先生聪明。不许乱动，我这就来。”

　　“喂喂喂，你到底是喂我喝烫还是占我便宜？手放（腰）哪里呢。”

　　“你当我做苦力不用收费呀？哼哼，师姐呀师姐，我如今修为可比你高，今晚你是逃不掉了，嘿嘿……”

　　“张小凡，你别给脸不要脸……欸等等，你别急呀，让我脱开大衣先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