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我将紫怜接入京都,如今也是我将她送回去。
紫怜隐退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一切都是我操办的。
梨园名角儿的隐退,虽帝都显贵吃惊不已,但并没有太大的反响,久久之后便成为人们的茶余饭后的闲谈了。
紫幕院的牌子摘了,而临街又开了一家新戏院。
她向着箫绎的府邸走,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刚被箫绎救下时,有一黑衣人在箫绎耳边说了什么,他瞬间转怒,迅速的赶回帝都,待他再回来时奄奄一息,听人说是被圣上责罚了。
他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不知求了什么触怒了圣上,杖责近百,此后他拔除了四皇子与七皇子在朝堂之上的几个心腹骨干,而他在朝堂之上苦心设计的根本也近乎耗尽,当时他很多心腹都来劝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只有箫绎自己明白缘故,但结局并未如人愿,她却活了下来。
而那时的我正为箫绎沏茶,当他听到紫怜全家并无性命之忧,长舒了一口气:“活着就好。”
我很难描述当时他的那种笑容,带着开心,带着庆幸亦带着些许的干涩,就如秋风之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几个月之后,紫幕院拔地而起,而我则成了紫幕院的院主。紫幕院开院不久后,箫绎便差我到苏州将紫怜接入京,而紫怜凭一曲《独一》名盛帝都。
自紫怜入院后,箫绎便未踏入紫幕院一步。在圣上责罚之后,箫绎变了,变得沉稳了,就如一柄打磨得锋利的利刃,随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虽有锋芒,但他选择了隐忍蛰伏,积蓄力量。
即便闲暇之时,他也不会踏入紫幕院,只会在临街的茶楼上坐着,付看着这繁华的街市与人入人出的紫幕院。
当时的我并不知箫绎为何如此,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若没有紫怜,这紫幕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到箫绎的府邸,我被下人带入了一个名为赤伶园的院子,箫绎正坐在院中看着诗书,与从前并无二异,好像紫怜的离开对他并无太大的影响。
我看着眼前的箫绎,知道当初紫怜还在京都之时,箫绎还有些许顾虑,但此时紫怜已离京,且不在如从前那般弱小,他便在无任何顾虑。
现在的箫绎,如一个真正的帝王般,冰冷无情且孤独。
箫绎注意到了我,淡淡的说:“来了,坐吧。”
我作揖后便坐下了。
箫绎看着我,又转眼看着手中的书:“紫怜走的时候与你说了什么?”
“并无,角儿很少同我说话。”
“她留了封信,”他翻了一页,“说是让我娶了你。”
“什么!”我差点从石凳上摔下来。
紫怜竟然知道。
果然,紫怜很厉害,不仅善谋善策,也善读人心,两年来我一切的心思、小动作,甚至是我不服气的腹语,她皆看在眼里。
“我知道,紫怜不想让我在深宫之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古帝王多薄凉,她不想让我也这样。”
我听着箫绎的话,慢慢地消化着其中的信息……
“我让管事将这两年紫幕院的盈利拿出来,你拿上离开京都到苏州去吧,她也在那。”
“我不行吗?”
“什么?”
“嫁给你。”
箫绎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见此,我明白了,箫绎心中只有紫怜一人,而他也注定会成为一个薄凉的帝王。
雪花再度降临,箫绎放下书,起身走到亭外,伸出手托住了一片雪花:“我从前在苏州住过,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去了,从前见过紫怜,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到了,分离也好,永诀也罢,现在的我难过不难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我真的很想见见紫怜,哪怕就一面。”
他原本冷静且锐利的眼神中,现在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我对箫绎的情愫,足以支持我从民家女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梨园主。
因为那份情愫我可以隐忍,可以装作对任何事物皆不在乎,即便十分不满却还是尽心去完成,甚至守着他的心上人。
你说这样的我可笑吧。
他们两人心意相通,一个绝艳佳人,一个当朝传奇,而我只不过是一个看客或者说书人罢了。
不管我作何努力,始终比不上紫怜,无法介入他们的故事。
紫怜选择隐于尘世,而箫绎选择独面这深宫大院。
繁华尘世,人聚人散,缘起缘灭,何人不是只身来到这世上,最后又只身离去,无一例外。
我终是选择去了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