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崔氏田庄内寂静无声,只剩下窦昭房间的一盏灯火。
时值深秋,夜间凉意重重。
窦家两姐妹一起挤在床上,两人面对面侧卧着,彼此间距离很近。
“姐姐,我是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
昏黄的灯光下,十三岁的窦明已经褪去孩童时期的稚嫩,初初长成了少年青涩的模样。
她看向窦昭,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和孺慕,这副模样让窦昭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本该因为王映雪,恨屋及乌,厌憎这个小自己八岁的妹妹。
可明儿生性良善,待人真诚又有孝心。十年间的来往,她最终维持不住冷面,接纳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白天就见你心神不宁,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受。”
“姐姐……”
窦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在窦昭的温柔鼓励下开口,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姐姐,我可不可以和你一样,不嫁人?”
“这……”谈及婚嫁之事,窦昭不免有些头疼,“我和你情况不一样,况且你还小,怎么就想起嫁人的事了?”
“女子十五岁及笄,朝廷更是有规定,女子年满十四就能成婚,我已经十三岁,不算小了。母亲她……她已经在给我相看人家了。”
“还有五伯,他更希望我嫁给邬阁老的孙子,好以此和邬家成为姻亲,助他上位。”
她越说越难过,止不住的流泪,泪水以极快的速度打湿了头下的枕巾。
“呜呜~我不想嫁人!”
前世她以为的爱情,剥开美好的假象后,就是团生蛆的肉,叫人恶心又不得不咽下去。
重生一回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她实在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某个男人身上。
他们个个都是戏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很能装!女子不过是他们一时的消遣,他们装得了一时深情,却装不了一世!
前世她误以为魏廷瑜是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不惜冒大不韪替嫁,努力学着当家,忍受姑姐的刁难,还求母亲为其谋取差事。
她挣扎了那么久,结果却换来自己的惨死,而她的死也只得到了他廉价的后悔和不值一提的眼泪。
什么擦亮眼找个好男人!
不过是女人自欺欺人!
见她如此难过,窦昭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低声骂道:“五伯这人一贯如此,哪怕现在,他都想把我嫁进济宁侯府。”
“你还这么小,他就打起了你婚事的主意,真是脸厚心黑,恬不知耻!”
在窦家,她最讨厌的人不是继母王映雪,也不是亲爹窦世英,而是满嘴家族荣辱的五伯窦士枢!
因为奶奶不再隐忍荒淫无度的丈夫,所以被放逐偏远的田庄,五伯就可以几十年不敬亲母。
因为王映雪的父亲顺利启复,比自己的舅舅官位更高,所以娘亲就要被逼着接受王映雪,五伯甚至劝父亲休弃发妻。
因为她和明儿都是女儿家,所以五伯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牺牲她们的终生幸福,利用婚事来联结朝中的勋爵和阁老。
为了窦家,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家族中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可以利用,可以拿来牺牲的!
她们的血和泪不值一提,到头来竟然成就了五伯的好名声!
“明儿,虽然婚姻大事我们做不了主,但是我不会坐视不理,坐以待毙。”
“姐姐,你要做什么?”
窦昭解释道:“我要回家一趟,找父亲问个清楚。如果他还有点良心和血性,就不该把我们两个亲骨肉的婚事交给五伯安排!”
“可眼下不年不节的,你忽然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窦明不想为了自己的事情,让姐姐和五伯对上,姐姐她会吃亏的!
她找了个理由,希望打消窦昭的想法。
窦昭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只道:“别怕,我不是那么鲁莽的人。你母亲近日就要新开一间脂粉铺子,到时候人来人往,我这个窦家大小姐不得表示一下?”
“要不……还是算了吧!”
姐姐和母亲两个人待在一块,她们要是掐起来怎么办?
窦昭笑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她是你母亲自然疼你,看在你的份上,她也会帮我遮掩的。”
“好吧~”
两姐妹夜谈许久,最终沉沉睡去。
只是窦明心中仍旧不安,姐姐和她真的能指望父亲,指望对方说服五伯嘛?
毕竟,他也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