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觉

all义之富冈他任重而道远39

补觉

放下碗，这回义勇是真吃饱了，笑着点头：“奶奶做的真的很好吃。”话音落时，还抬手拍了拍肚子，带着点满足的憨气。

老汉笑得更欢，乐呵的不行，“喜欢吃就好！”说着又往灶间望了眼，嗓门压低些，却更亮堂：“我娘她年纪大了，耳背，估摸着没听见你夸，等她过来，我得学给她听——保准能乐呵得给你再蒸俩菜饽饽！”

义勇捏着指尖紧了紧，眼眶莫名有点发潮，他声音比刚才软了些：“不用麻烦奶奶的，这碗粥就够吃了。”

老汉摆了摆手，刚要再说什么，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扶着门框往外走，手里还攥着块干净的布巾，“谁要吃菜饽饽？我去和面！”

老汉立刻应着“娘您听见啦”，转头冲义勇眨了眨眼，那模样，倒像个得了趣的孩子。义勇望着祖孙俩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义勇向来不愿过多麻烦别人，尤其是看到老人家行动本就不便，还总想着照顾自己，心中既感激又有些担忧。忙摇头摆手说“不用我真的吃饱了。”说着，他还特意将自己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给他们看，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祖孙二人哈哈大笑。

老人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似乎舒展开来，她轻声说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咱这也不是啥稀罕物，就当是家常吃的，你别推辞。”义勇看着老人家满是关切的眼神，心中实在不忍拒绝，可又怕再给他们添麻烦。犹豫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那……那就谢谢奶奶、爷爷了，实在是给你们添太多麻烦了。”

老汉爽朗地大笑几声，拉着义勇的胳膊就跟自家人般念叨：“说啥麻烦不麻烦的，你在这玩，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嗯。”义勇应了声。

老汉把空碗往桌边挪了挪，目光落在义勇眼下淡淡的青黑上，语气是长辈式的笃定：“既然吃饱了，就去睡一觉吧，你昨晚一晚上没睡吧？”一个人在深山老林，还有豺狼虎豹为伴，吓坏了吧？为了顾及自家高龄老娘，老汉没问出来。

义勇微微一怔，没想到老汉竟留意到了这些细节。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下方，试图掩饰那抹疲惫。昨晚穿过这深山老林里，他确实是一夜未眠，神经始终紧绷着。

老汉见义勇默认，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与关切：“这一路想必吃了不少苦，来到咱这儿，就安心歇着。”

他说着就起身，往里屋的方向指了指：“里屋有张闲床，铺盖都是干净的，昨个刚晒过，软和。你尽管躺。趁早上凉快，能多睡会儿是会儿，醒了再琢磨别的事也不迟。”

“我不困——”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老汉沉声道：“让你去就去。年轻也经不住这么熬。”

老太太也跟着点头，手里正擦着桌子，却时不时往义勇这边瞟：“听你爷爷的，别硬撑着。年轻人也得养精神，睡好了，啥都顺。”

“你把碗搁着就成，我来拾掇。”

“没事，我也会洗碗。”义勇说着就撸了撸袖子，刚要伸手去拿碗，就被奶奶轻轻按住了胳膊。“你坐着歇会儿就行，这活儿我们熟络。”爷爷也在一旁帮腔，“俺们都还没吃完呢，急啥子。”顺手把碗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义勇看着二老坚持的模样，只好收回手，心里却暗暗记下，下次得早点出手。

“我去柴劈吧……”义勇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大爷正用筷子拨着碗里的咸菜，闻言头也没抬：“劈啥柴，那堆柴够烧到月底了。”他顿了顿，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你要是闲不住，院里那几棵青菜该浇了，拎桶水的事，不费力气。”

老太太在一旁接话：“就是，别干重活。你还小，身子骨还虚着呢。”她擦了擦手，从灶台上拿过两个洗好的番茄，“先吃个这个解解渴，浇菜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义勇捏着手里的番茄，温温的。他知道老两口是疼人，不想让他累着，便应道：“成，那我去浇菜。”心里却盘算着，浇完菜再去看看水缸满不满，总能寻点活儿干。

“浇个菜哪用那么较真。”老汉放下自己的碗筷，大手一伸就攥住了义勇的胳膊肘，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推辞的劲儿，往西边小屋推，“什么事都等你睡够了再说，不然耷拉着脑袋，听啥也听不进。”

义勇被推得踉跄了半步，还想回头说句“碗我洗”，却被大爷往背上拍了一巴掌：“快走快走，咱洗惯了的，你别添乱。”

犹豫了两秒，义勇终究还是松了口，低声应了句：“……麻烦您二老了。”

“啥麻烦不麻烦的。”老太太在灶屋听见了，探出头笑：“快去睡，躺下就着了，醒了给你留包糖包。”

义勇被推着进了小屋，鼻尖先撞上一股晒过的棉絮香。大爷把他往床沿一按，又扯过薄被往他身上搭了搭：“眯着吧，天塌下来也等你醒了再说。”说完转身带上门，屋外传来他跟老太太低声说话的声音，隔着门板模糊不清，却像晒暖的棉絮，轻轻盖在了义勇心上。他往枕头上一靠，眼皮子果然沉得厉害，没一会儿就被暖烘烘的困意裹住了。

等义勇睁开眼时，窗纸外头的日头晒的正烈。屋里都被照的跟火炉似的，只有窗缝里漏进点风，也是热的。他坐起身，身上的薄被滑到腰上，被褥里还留着晒过的太阳味，混着点皂角的清苦气。

昨晚上熬出来的乏劲儿像是全沉到了骨头缝里，这会儿醒了，浑身松快得像泡过热水。他揉了揉眼，下床穿衣。

义勇掀了帘子出去，院中见奶奶一人正坐在灶屋门口择菜，手边的竹篮里堆着新掐的豆角，翠生生的。

奶奶坐在小马扎上，后背靠着灶屋的土墙，花白的头发用蓝布帕子松松挽着。她指尖麻利地掐去豆角蒂，再顺着筋脉撕下一溜薄丝，丢进竹篮时，豆角还带着点刚从菜园里摘来的湿意，在日头下泛着水润的光。

老太太见他出来，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暖意，手指尖沾着点湿答答的菜汁。她抬眼瞅着义勇，声音放得轻缓：“醒了？院角井边我给你晾了盆温水，去洗把脸醒醒神，灶上的汤还温着，等会儿喝口暖身子。”

义勇应了声“哎”，转身往井边去，井水凉丝丝的泼在脸上，倒把那点没散尽的困意也浇醒了。

“奶奶，我先把菜浇了吧。”义勇想着他要出去一趟，担心时间来不及，想着先浇菜。

“浇菜的事不急，等日头过了，凉快些再弄也不迟。你先把自个儿拾掇利索，陪我这老婆子坐会儿。”

义勇对这些农作物并不了解，听奶奶这么说他照做就是。

他用搭在井栏上的旧毛巾擦了擦脸，毛巾吸饱了阳光，带着点干爽的暖意。刚直起身，就见奶奶端着个粗瓷碗从灶屋出来，碗里盛着冒热气的汤，油花浮在表面，飘着两片嫩生生的葱花。

“先喝两口润润喉，”奶奶把碗递到他手里，指尖触到碗沿，温温的不烫人，“慢着点，别呛着。”

义勇捧着碗，小口啜着汤。冬瓜炖得软乎，抿一口就化在舌尖，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舒展了。他抬眼看向院角的菜园，篱笆上爬着的黄瓜藤缀着小黄花，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倒比井水洗脸还更让人觉得清爽。

几只麻雀落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啄食，见他走近，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远处的老槐树上。

老太太拉着他的手，指节因为年岁和劳作有些变形，掌心却带着暖烘烘的温度，80多岁的人了，声音虽轻却稳当：“娃，你家在哪儿？是哪个村的？记不记着爹娘的名字？”

见他眼神发愣，她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更缓了些：“莫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先在我这儿住下，等你缓过神，或是等你家里人寻来，都成。”

“……”义勇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只能沉默。

义勇原本揣着几分想搭把手的心思，在院里转了两圈，却没寻着能帮忙的活计——柴垛码得整整齐齐，显然早劈好了；墙角的水缸满得快溢出来，水面还浮着片新鲜的荷叶；菜畦里的青菜沾着晨露，奶奶说过要等傍晚天凉了再浇。

他走到屋檐下，跟正摘菜的奶奶说了声“我去村里看看”。奶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叮嘱了句什么，义勇脚步没停，却把话听得真切，是“东边林子别去，早点回来”。他应了声“晓得了”，身影很快拐出了院门，只是心里悄悄起了疑，东边的林子，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