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赵远舟在现场杀人的，的确是芷梅的人偶，而裴思恒应该是乘黄派来救芷梅人偶的

赵远舟耳朵一动，一柄短刃瞬间甩出，正中跑来的裴思恒胸口，木屑飞溅，不见流血。

赵远舟果然是木头做的

裴思恒拔出胸口的短刃，将它递回给三人示弱，神色焦急。

裴思恒姐姐……姐姐有危险……你们快去救她……

那边，裴思婧被乘黄逼得不断后退，身受重伤，嘴角挂着鲜血，手上的弓箭也掉在了地上。乘黄一手掐着裴思婧，将她缓缓举起，千钧一发之际，一团红色妖力携裹着浑厚的力量冲向乘黄。

与此同时，白玖也拼命冲了上去，扑到裴思婧身上，将她扑倒在地上，一些绿叶离奇地出现在白玖的脚边……

乘黄被赵远舟的妖力震得飞离，待他站稳时，看了眼来人，又看了一眼裴思恒，便明白人是被这个脱控的人偶带来的。乘黄恨得咬牙切齿。

赵远舟见到乘黄狼狈的模样，热情地打招呼。

赵远舟意外吧，老不死的东西

乘黄朱厌？是挺意外的，没想到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没礼貌

赵远舟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和离仑勾搭上了？

乘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尘演技比赵远舟的还差

白尘那个日晷是离仑的心肝宝贝吧

赵远舟对啊，以我对离仑的了解，他可不会平白无故送你，说说看，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乘黄看着白尘愣了愣，冷笑道：

乘黄竟然是你

乘黄你苏醒过来了，还和这猴子混在一起

赵远舟那怎么了

乘黄赵远舟你既然这么了解离仑，不妨猜猜看呢？

赵远舟让你帮他打开昆仑之门？

乘黄猜得不错，离仑答应把这个宝贝送给我，要求就是打开昆仑之门，毕竟只有像我这种活了几万年的妖怪，才能做到

赵远舟尘儿你是不是也能做到

白尘没试过

乘黄懒得听他们叙旧，挥手间，强烈的白光冲向众人，掀起强烈的气浪，卓翼宸立即用臂护住身旁的文潇、白玖和裴思婧，那边，赵远舟和白尘已同时出手攻向乘黄。

两人配合默契，逼得乘黄反攻为守，不断后退。

白尘乘黄，你个老东西，不好好呆着养老，却强开昆仑之门

此时文潇也上前一步：

文潇乘黄，你强开昆仑之门，擅自跑到人间作恶多端，杀害无辜，你可知罪？

乘黄的耳边却重叠了另一个声音，那个他思念已久的声音：“你手握乾坤之力，却杀害无辜，你可知罪……”

乘黄停下了动作，露出恍惚的表情。

乘黄你是……白泽神女？

白尘退至文潇身旁，时刻保护其安全。

文潇是，乘黄，你寻找执愿之人，蛊惑其心智，将他们的执念做成木偶，然后操控木偶杀人，吸收他人的性命以此应愿，我今天就是来收你的，跟我回缉妖司伏法

裴思婧闻言，猛地怔住。

所以，是乘黄利用裴思恒的执念做了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木人偶，又操纵裴思恒的人偶去杀人，以此做法阵，实现裴思恒的心愿。裴思恒如愿变得更强了，但却也被乘黄的妖法变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

乘黄见到裴思婧此刻才恍然大悟的神情，放肆大笑。

乘黄没错，你终于懂了，真正杀人的不是你弟弟，是我做的这个人偶

说着，乘黄把裴思恒拉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乘黄快杀了这个人偶报仇吧，让我看看一向冷血无情的你，是不是现在也能下得去手

他刺激着她，蛊惑着她，人的七情六欲在他眼中既可玩弄于鼓掌，亦可作利器。愤怒吧，让愤怒冲昏头脑！乘黄欣赏着裴思婧的反应。

裴思婧伤得很重，她的呼吸剧烈起伏，愤怒聚集在胸腔，如麻药一般，让她短暂忘却了疼痛。裴思婧利落起身，抬手搭弓，锋利的箭头指向了裴思恒人偶的眉间。裴思婧的眼眸中，怒火燃烧，拉弓的手十分用力，几乎勒出血来。

下一秒，裴思婧的弓箭一偏，移开裴思恒的眉心，瞄准他身后的乘黄，松开弓弦，利箭射出。

乘黄反应不及，堪堪闪身避过，箭头擦着他的脸飞出，不见血痕。

裴思婧眼中愤恨翻涌，但那浓烈的怒意却仍是由她掌控的力量。

裴思婧我要你给我弟弟偿命！！

裴思婧动作利落，又是连发三箭，招招致命，却都被乘黄避过。

乘黄‘阿恒 ’是我的得意之作，我甚是满意，所以收作使徒……

乘黄可惜‘阿恒 现在已经不听我话了，留他无用……不过看起来你似乎舍不得杀他……那就我来帮你吧……

说完，乘黄飞身腾空，一掌拍向裴思恒的天灵盖。

裴思婧不！！！

刹那间，裴思恒人偶的身体里白光溃散而出，消散在风里。

裴思恒的最后一段记忆闪烁在裴思婧的眼中。

那是乘黄刚操纵裴思恒人偶杀完人时，裴思恒赶了过来，人偶与他对视片刻，便逃走了，他听到了裴思恒崩溃的哭声。裴思恒那时才知道乘黄口中的代价还包含无辜之人的性命……接着，便是崇武营赶到，误将真正的裴思恒认作杀人凶手。

裴思婧嘴唇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僵硬地蹲下身，轻轻抱住了弥留之际的裴思恒人偶，大颗眼泪滴落在人偶的脸上。

这个人偶里有她弟弟的记忆，还有裴思恒还存在的最后一抹痕迹，哪怕只是一缕执念。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心痛如绞。

裴思恒人偶笑容变得越来越僵硬。

裴思恒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若我死了，姐姐会为我哭吗？

裴思婧怎么不会，当然会……你是我弟弟呀……

裴思恒是吗，姐姐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冷漠，我总是不懂你的情绪

裴思恒小时候，我赌气说，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流一滴泪的……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点也不想让你哭

裴思恒姐姐，不要哭……我不值得你为我哭……

裴思恒人偶抬起僵硬的手，想要去擦裴思婧脸上的泪水，却触不到，裴思婧见状立即握住了他的手。

裴思婧阿恒，是姐姐对不住你，如果当初我能听你说完……

裴思恒不要自责，人虽不是我杀的，但灾祸确实因我而起，是我害了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裴思恒我只求姐姐，可以原谅我……不要怪我……

裴思恒人偶一边说着，身体越来越僵硬，直到最后一动不动，木偶身体里的光星星点点向上飘散。

裴思恒好好活着……

裴思婧泪如雨下，她不停地去伸手抓住那些光点，将它们牢牢抓在手心，裴思婧慌张祈求着手中的光点不要消失。她怀中的裴思恒，已然彻底变成了木头。

裴思婧不，不要……

裴思婧失声痛哭，她小心翼翼摊开手心……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刚才的一番打斗，让乘黄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乘黄我终究还是老了，稍微动手，身体就乏，不想再陪你们这些黄毛小儿玩闹

乘黄既然这么喜欢待在日晷里，那就一起待到天荒地老吧

说罢，乘黄的身影随之消失。

白玖尘姐姐刚乘黄最后的话，说要我们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这是真的吗？

白尘控制日晷的人是他，若他不肯主动现身……确实难办……

赵远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被砸散的摊子，以及摔了一地的木偶。那些木偶模样各异，赵远舟走过去，蹲下来，左手摸着那些玩偶，右手抬手在唇边念咒。

赵远舟现

各种纷乱的声音交织起来。

“希望这次科考，能一举金榜题名，当上一个为民请命的官……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若能诞下孩儿，必当酬神还愿…… ”

这些木偶七嘴八舌地重复着各自的执念，神情或是虔诚祈求，或是无助哀求，或是愤怒不甘。唯有一个人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反应。赵远舟将那个人偶拿起，发觉它身上既没妖的戾气，也没人的生气。木偶雕刻得是一张容貌倾城的女子，除此外，竟只是一个寻常木偶。

赵远舟勾起唇角，那这便是不寻常之处了。

文潇看见这个人偶后，疑惑地皱了皱眉。

文潇这个人偶……我在师父给我的历代神女画册上见过……她是初代神女……

卓翼宸但乘黄为何会有初代神女的木偶，难道神女也有难以启齿的愿望，被乘黄骗了？

文潇神女的愿望，就是两界太平，善恶有道，让乘黄这样的坏妖受到惩罚，怎么可能被他骗

白尘……

白尘乘黄和第一代神女是一对

“什么？！”众人都听愣了。

白尘乘黄，你不想你和她的事被我爆光之前，赶紧出来

乘黄……

乘黄不用你说，你们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就带你们看看

乘黄抬手捏决。

瞬间，巨亮的光线淹没了一切，当白色褪去，四周恢复原本的颜色，众人已然站在一处山林间。白玖疑惑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象。

白玖这是……哪儿？我们离开幻境了吗？

白尘并未，这是他的记忆

乘黄背对众人，负手而立的乘黄，似笑非笑道：

乘黄你们不是想知道初代神女的事情吗，那我就带你们看看……

乘黄最初的白泽令，是一分为二的，分别由初代神女和大荒最厉害的大妖一同管辖

白尘下意识收了收手，这小小的动作还是被乘黄看到了。

四周景色又开始变幻，大荒白帝的石室中，一团白光在空中一分为二，时而分开时而缠绕，最后白光飞入一容貌倾城的女子眉心，一双明眸睁开，女子浅色的眼瞳发出一阵金光，额间闪烁白泽印记。

而另一道白光则飞向乘黄的眉心之中。

两人分站石碑两侧，一同抬手放在石碑上，起誓：“泽被万物，百恶不侵，同心共力，誓守大荒。 ”

随即，石碑上浮现出一串金色的小篆文字，小篆文字从石碑上飞出缠绕在一边的神木上，化成一支短箫，落入神女手中。而另一道小篆则形成符文敕令，缠绕在乘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