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迷梦的水汽顺着水流滑落身体。
一股股暖意划过面上的小沟，微微颤动的睫毛却抖不掉悄悄附在其上的水珠。
或许是浴室里太过闷沉，她不算清醒的大脑开始追溯过去，模糊的、无法凝视的过去。
闭上眼吧，就像曾经的无数次闭眼一样。
再次见到那个人，还是会感觉恍惚。她疲惫却笑意吟吟的脸，就这么闯入那双沉寂的眼眸——如同白雪里不慎滴落的眼泪，无形却又存在着。不过，缺少了一些色彩，但那人却仍然耀眼，不是吗？
她听到年幼的自己口中的啼哭声，她看到那人尚且年轻的面容，她感到指尖传来的冰凉，她的心是暖的。
像是20世纪的黑白卡顿的胶片，她们的过往一帧帧被重映。
她看到那人冲她张开双臂，而自己跌跌撞撞地奔向她，她的环抱、她的笑容、她的惊喜——一切都让自己甘之如饴。
第一次考试、第一次得奖、第一次自己出门、第一次用水笔写字、第一次帮她捶背、第一次主动做家务、第一次煮饭、第一次和她诉说烦恼、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和好、第一次撒娇、第一次耍赖、第一次感冒、第一次打针、第一次被叫家长、第一次被批评、第一次淋雨、第一次晒太阳、第一次剪头发、第一次交朋友、第一次下馆子、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过生日、第一次玩游戏、第一次看到树叶飘落、第一次看春晚、第一次叫长辈、第一次洗澡、第一次蛀牙、第一次看书、第一次见证春夏秋冬、第一次认识阶级差异、第一次了解爱、第一次……那人充斥着她所经历过的岁月，那人见证过她无数次的第一次——
胶片的最后一帧，是冷漠的抢救室。那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半瞌着的眼睛不再焕发神采。自己呢？自己站在台子旁，眼睁睁地看着抢救所用的仪器一件件被撤下，看着她睡着的模样。
耳鸣声刺破黑白胶片，浴室里的人堪堪扶着滑溜溜的墙壁撑起自己的躯体。
“不能再想了…”她疼痛的大脑如此说道。于是将花洒开到最大，脱落于出口的水流争先恐后地光顾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的背脊。
水从脸颊逃脱，她的泪水随着水汽脱离原本的主人。
或许以后会自由。
她如此想到。
母亲这个词太滚烫，她不敢触碰它。无论美好悲伤，无论争吵和好，无论真情假意——这个本该持续到中后期的重要角色却草草收场，原本写好的人生剧本被彻底掀翻，而她，这个剧本作家，无法不感到迷茫与无措。
“&3/！#}1?*）/0┃”
有人在透过迷雾呼唤她。
那是谁？
“林——”
那是她的姓。
对方想说什么？
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猛烈的眩晕感从背脊攀延而上。
她像黄昏，在视线变黑的那刻又重新看到现实——交接于两种状态之间，她无法形容出这奇妙的感觉。
……
林湘睁开眼，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随后便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什么情况？
而且这哭声怎么这么耳熟？？
林湘赶忙起身，她绝对想不到接下来她会看到什么……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刺耳的叫喊声划破了沉默。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谁家好人洗个澡还变小啊？！！
返老还童吗？！！！
她才十几岁也不老吧？！！？！
林湘看着自己短小的幼儿的手，大脑宕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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