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审判

阴冷的魔法训练场，弥漫着未散的能量粉尘和刻骨的寒意。空气中残留着激烈冲突后的扭曲波动，仿佛空间本身都在无声地呻吟。鸠厌，或者说，披着“Dust”这层熟悉又陌生外衣的他，狼狈地半倾在Horror结实但布满裂缝的骨架上。

破碎灵魂深处的剧痛如同无数细小而锋利的玻璃渣，在他存在的核心处疯狂搅拌、切割，每一次生命的搏动都带着撕心裂肺的酸涩。

冷汗浸透了他的灰白色衬衫，黏腻地贴在冰冷的肋骨上。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堤防。他能感觉到自己灵魂上的裂痕在无声地哀鸣，那属于“Dust”的、狂暴不羁的魔力回路正变得紊乱且危险，几乎要脱离控制，炸裂开来，一股扭曲的力量将他们蹂躏在一起

“不！我很好！这只是个…小问题，我可以解决！”鸠厌几乎是嘶吼着反驳，声音干涩扭曲，努力压抑着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像滚过砂砾，带着强行维持的稳定。他的瞳孔——那属于Dust标志性的暗红眼洞——在剧痛和无法言说的恐惧中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暴露？不！他不能被看穿。这具骷髅躯壳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即使它现在像一件不合身且布满裂纹的古董盔甲，沉重地拖拽着他。他竭力模仿着Dust应有的姿态，那层由凶戾和冷漠堆砌而成的伪装铠甲，是他此刻唯一的屏障。内心的风暴如何肆虐都无关紧要，外在，必须是他——曾经的杀戮机器，Nightmare麾下最不稳定的利刃。

“嘛~你在害怕什么？Dust酱？”Killer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游弋出来，精准地缠绕上鸠厌紧绷的神经。那张骷髅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充满恶意的“猹笑”，仿佛永远在欣赏一场精心策划的滑稽剧。黑漆的眼洞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芒，却清晰地映照出鸠厌此刻的狼狈。“如果不治疗的话…”

Killer故意拖长了尾音，语调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冰冷刺骨，“你就真的变成‘Dust’啦-” 双关的讽刺像淬毒的匕首，直刺鸠厌最深的恐惧——彻底消散，归于尘埃。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鸠厌一闪而过的惊惶，如同猎人发现了受伤猎物的破绽。

“你胆还真是大啊，Dust…”低沉、充满危险磁性，如同深渊回响的声音自身侧阴影中幽幽浮现。Nightmare的本体似乎由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凝聚而成，独眼闪烁着幽冷的紫色光芒，带着审视灵魂本质的压迫感。

他站在那里，并未刻意散发力量，但整个空间的负能量仿佛都以他为漩涡中心缓缓旋转。他瞥了一眼半倚在Horror怀里的鸠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却足以冻结骨髓的阴霾。那不是关切，更像是发现一把即将损坏的珍贵武器时的愠怒与评估。

鸠厌心脏（或者说构成心脏的那团魔法能量）骤停了一瞬，骨髓深处渗出冰冷的寒意。“抱歉，Boss…我…”他试图解释，声音努力挤出一点属于Dust的、惯常的、带着桀骜不驯的沙哑。然而，解释的话语如同断线的珠子，只滚落两颗便戛然而止——

“呃！？”一声短促、不受控制的痛呼从喉骨深处爆出。

Nightmare的黑色触手——冰冷、滑腻，如同最纯粹的死亡化身——毫无预兆地发动了。它们如同精准的刑具操作臂，并非温柔愈合，而是带着绝对的强制力，猛地刺入Dust胸口那早已濒临破碎的灵魂核心！

“唔…！”鸠厌瞬间咬紧了牙关，所有牙齿都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剧痛！那远非物质层面的疼痛所能比拟。这不是修复，更像是粗暴的焊接！灼烧与冻僵的极端感觉在灵魂深处爆炸开来，混合着一种被强行窥探、被异物入侵的屈辱感和彻骨的恐惧。Nightmare的黑色能量像无数根滚烫的针，直接插入他精神层面的“筋脉”，强行梳理那些狂乱散逸的“决心”碎片，强迫它们归位、粘合。

鸠厌浑身剧烈地筛糠般颤抖起来，整个骨架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他死死地将颅骨低埋进Horror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臂弯，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压抑着将喉咙撕裂的冲动，只允许低哑、沉闷、如同野兽垂死般的声音从齿缝间艰难漏出。

“忍着点。”Nightmare的声音冷漠得像冰冷的合金摩擦，不带丝毫情感波澜，“治疗‘决心’不会是什么美妙体验。”他专注地操控着触手，独眼中的紫光稳定而深邃，仿佛在处理一项精密但肮脏的维修工作。

察觉到鸠厌灵魂碎片顽固的抗拒性和更深处某种难以捉摸的异样撕裂感，他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能量注入的速度和触手搅动的幅度！时间被拉扯变形，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鸠厌的意识在无法想象的痛苦和Nightmare冰冷的支配感中反复沉浮、被碾压。他感觉自己的整个存在都要被这场酷刑揉碎、重塑，无数次濒临彻底放弃的边缘，又无数次被某种求生的本能硬生生拽回。

十分钟。十分钟如同一场永恒的刑罚。

当Nightmare的触手终于带着细微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粘腻声响缓缓收回时，鸠厌像是被骤然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彻底瘫软在Horror钢铁般坚硬却又唯一能承载他重量的怀抱里。

连最后一丝维持意识的魔力都已耗尽，沉重的黑暗铺天盖地涌来，将他彻底吞噬。他甚至没能感知到Horror那粗糙骨掌下意识地、略带笨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他破碎的残躯更好地拢住，也没看到Horror那唯一闪动红光的眼洞里，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微光。

Nightmare随意地抬臂，用袖口擦拭了一下骨颊上几乎不存在的冷汗（如果骷髅有汗液系统？），目光扫过彻底失去意识的Dust，然后落在Killer和Horror身上。

“带他回去。”命令简短而不容置疑，如同刻在冰块上的烙印，“Killer、Horror，给我看住他，别再让他做任何…蠢事。”那最后两个字带着冰冷的重量，既是警告也是指令。鸠厌那异乎寻常的虚弱和灵魂上的深层割裂感，显然触动了他的警觉。

“好的Boss~”Killer的笑容弧度加深，语气轻快得近乎愉悦，但那黑漆的眼洞深处，一丝猎手审视猎物的锐利悄然凝结。

Nightmare幽冷的视线穿透弥漫的暗影，落在训练场角落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Cross。他像个误入黑暗风暴中心的迷路者，金色的眼瞳里混杂着紧张、些许好奇和一种想要拔腿逃离的强烈欲望，尤其是对上Nightmare那非人的目光时，这份情绪几乎凝成实质。

“你，”Nightmare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跟着他们回去。”

Cross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哦。”他应了一声，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种极不情愿的顺从。看着Killer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和Horror沉默压抑的气势，Cross感觉自己的魔法脊椎都在发凉。

——————

直到沉重的传送光效将Dust、Horror、Killer以及拖拖拉拉一脸不情愿的Cross的身影彻底吞噬，训练场重新被一种黏稠的死寂笼罩，Error才像被解除了封印的困兽，猛地爆发出来。蓝色的数据流在他周身疯狂窜动、扭曲，几乎要撕裂空间。

“你知道……道的！”Error的声音拔高，带着电子噪音般的嘶鸣，断断续续却异常尖锐，“这TMD治标……不治本！”他烦躁地挥舞着手臂，纤细的骨指胡乱地拉扯着脖子上缠绕的蓝色“伤疤”线团，勒得指关节咯咯作响。

Nightmare并未回头，只是更深的隐入墙角的阴影里，双手抱臂的姿态如同磐石。“当然。”他的声音从黑暗中渗透出来，平静得可怕。

“但我绝不允许我的武器在主人面前碎裂。”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支配权和极致的实用主义——一件趁手兵器的价值在于其可用性，而非本质是否完好。

“哦MDF*K！Dust这……蠢货！”Error被这种毫不掩饰的恶劣态度彻底点燃了怒火。他猛地揪住手中那团代表Dust生命线的蓝光，像面对一个恨之入骨的人偶，狂暴地将其扭扯、缠绕，最终狠狠地打成一个毫无章法的死结！蓝色的光芒在他指尖剧烈地颤抖、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炸开。他简直想用意念把远在据点的那具破骨头勒成粉末，挫骨扬灰！“让他去……找死！早死早清……静！”

“怎么解决？”Nightmare的声音依旧稳定，如同冰冷的磐石沉入深潭，丝毫没有被Error的狂躁所撼动。他需要一个方案，一个能让他这件“兵器”恢复效能的方案。鸠厌灵魂的异样割裂感让他确认了问题的深层棘手性，这绝非寻常的战斗损伤。

“我TMD怎么……知道？！”Error猛地转过身，蓝色的数据流因狂怒而炸裂般喷涌，在他周身形成混乱的电弧。“我又不是……你们的老妈子！给坏掉的……玩具打补丁是你的……恶趣味！”他恶狠狠地咒骂着，身影在一阵更剧烈的空间扭曲波动中闪灭、消失，只留下原地几缕不甘心散去的蓝色电弧和那句充满挫败与怨毒的余音在冰冷的空气中飘荡。

Nightmare独自矗立在空寂下来的训练场中心，黑暗的气息如实质般流淌、汇聚。他凝视着Dust刚才倒下的地方，仿佛还能嗅到那灵魂撕裂后残留的苦涩焦味。独眼中的紫芒危险地闪动了一下，无声低语：“dust…你还真是…难修的武器…”

——————

据点深处的走廊昏暗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石壁、陈旧血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尘埃味。Horror用他宽阔的肩膀和有力的臂弯，几乎是将鸠厌半拖半抱着带回了属于Dust的那个狭小、凌乱、充满战斗痕迹的房间。粗暴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感，将仍处于昏沉状态的他重重按在一把嘎吱作响的旧木椅上。

灵魂修复带来的核心剧痛虽然被Nightmare强行压制、粘合，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钝痛和灵魂仿佛被强行缝合后的别扭滞涩感依旧清晰，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

鸠厌艰难地喘了口气，颅骨中嗡嗡作响，视野还在轻微旋转。每一次尝试调动魔力都感觉像生锈的齿轮在嘎吱摩擦，让他痛得指尖发颤。

“嘛~真是没想到…”Killer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鸠厌身后，带着那永恒不变的、令人不适的笑意。他一只冰凉、骨节分明的手爪如同铁钳，毫无预兆地、带着评估猎物份量的力道，重重搭在了鸠厌的肩膀上！那五指收紧的瞬间，并非物理性的施压，一股源自Killer纯粹阴冷的、浓稠如墨汁的杀气——那是在无数深渊般的杀意中浸染淬炼出的气场——猛地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千斤巨石，轰然砸在鸠厌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和躯体上！

咔嚓！

鸠厌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那一刻因无形的压力发出了濒临碎裂的哀鸣！一阵剧烈的、不受控制的骨颤瞬间掠过他整个脊柱和四肢。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对致命威胁的本能战栗。Killer的指尖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捏住他那刚刚被强行缝合、脆弱不堪的灵魂，迫使他赤裸裸地面对自身此刻的弱小。SAN值？哈，那玩意儿在直面Killer这纯粹的黑暗本源时，根本不存在衡量意义！精神防御被瞬间凿穿的撕裂感如此清晰。

“哈…闭嘴！”鸠厌几乎是拼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血腥和屈辱。他猛地抬起头，暗红的眼洞深处燃烧着熊熊的不甘与怒火，如同濒死野兽反扑前的凶光，死死瞪向Killer那双深渊般的黑洞。

不能示弱！决不能！这眼神里或许有惊慌一闪而过，但更多的是被逼至绝境的暴戾与誓死反击的凶狠——这正是Killer最熟悉的那个Dust的眼神。

Killer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饶有兴味地欣赏着鸠厌这倔强的挣扎，像看着爪下猎物徒劳的弹动。他微微偏头，对着靠在门框上、沉默如山岳的Horror调笑道：“看，Horror酱，我们的Dust酱~都这样了，还是要嘴硬呢……”语调轻佻，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冰锥般的寒意。

Horror没有说话，甚至连一声鼻息都没有。他只是动了动。手中的巨大、沾满陈旧暗褐色污迹的斧头在地面上缓慢地拖动起来。“呲啦——”粗糙金属刮过石板的刺耳噪音在狭窄的空间内骤然炸响，如同用指甲刮擦生锈的铁皮，直刺耳膜，挑战着每一个在场者的神经极限！那是无言的威胁，比任何咆哮都更恐怖。

他那只还闪烁着稳定红光的独眼，目光沉沉地落在鸠厌身上，红光剧烈地跳动闪烁了一下，似乎在传递着什么难以言说的讯息——是警告？是认同？还是某种更加混沌难解的东西？那红光如同在浓雾中闪烁的信号灯，冰冷而莫测。

“这位…Dust前辈…”角落传来Cross犹豫又带着点别扭的声音。他似乎努力想融入这种气氛，却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他那张透着冷清的脸庞硬挤出来几分关怀，但金色的眼瞳深处闪烁的更多是强烈的好奇，以及对刚刚离开的“黑色大章鱼”挥之不去的恐惧和排斥。“身体…一直这样？”Cross艰难地问完，眼神忍不住瞟向门口，身体紧绷着，一副随时准备拔腿逃走的姿态。

Cross的话语，无意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在场几个核心成员的神经上。尤其是“一直以这样的身体作战么？”这个看似单纯疑问的反问，如同一柄精准解剖的冰冷柳叶刀，瞬间剖开了所有心照不宣的表象，触及了残酷的真相核心。Killer周身的寒气几乎凝成了霜，Horror拖动的斧头声音瞬间停止，空气死寂得可怕。Dust过去那些以命搏命的疯狂举动、那些险死还生的战斗、那些胜利后更加孤僻阴沉的姿态…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带着创伤甚至濒临破碎在战斗！

Killer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丝毫未变，但黑漆的眼洞深处骤然掠过一丝冻结灵魂的警惕寒光。他搭在鸠厌肩上的手爪没有丝毫松开，反而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姿态，极其自然地将鸠厌虚弱的身躯更往自己身后带了带。他那黑洞般的目光转向Cross，声音依旧带着笑，轻飘飘地扬起，却像淬了毒的冰凌子：

“嘛~Cross酱…”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品味一个有趣的发音，“看来你对Dust酱…真的很关注啊…”

那潜台词如同张开的冰冷捕网：越界了，小菜鸟。你的好奇，很危险。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墙，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轰然升起，混合着鸠厌灵魂中残余的痛苦低鸣，空气粘稠得足以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