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Nightmare的房间没有光源,只有墨绿色的灵魂之火和那些纯黑的触手本身散发着幽暗的微光,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缓慢飘动的尘埃微粒。陈腐、古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斑和灰尘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更为抽象的、纯粹痛苦的“气息”,构成了这个空间独特的基调。
缠绕在Dust身上的触手缓缓松开,将他轻柔地——以Nightmare的标准而言已是难得——放在了房间中央一张覆盖着厚重黑色绒布的椅子上。触手并未完全撤回,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海葵触须,尖端轻轻搭在Dust的颅骨、颈椎、胸骨的中心位置,微微震颤着,建立着某种更深层的连接。
Nightmare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椅子上的鸠厌。后者的骨头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散架般地堆叠着,眼窝里灵魂之火的光芒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像在透支最后的力量。但他身上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却更加汹涌——一种如同将朽未朽的腐木燃烧后散发的、既灼热又阴冷的绝望灰烬,混杂着未能完全宣泄的杀戮欲望留下的尖锐刺痛感。
“真是……丰盛的味道。”Nightmare低语,那嗓音在绝对安静的房间内带着奇异的回响,低沉而满足。他微微闭了下墨绿色的独眼,像是一个疲惫但得到犒赏的猎人。
下一刻,那些搭在鸠厌身上的触手尖端亮起微弱的紫黑色幽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瞬间产生。
“呃!” Dust猛地抽搐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又无力地松弛下去。这感觉不是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灵魂被粗暴地攫取、撕裂。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核心像是一块被强力吸尘器死死吸附的破布,那些被他压抑在潜意识深处、腐蚀着他理智的黑暗——无尽的折磨幻象、受害者濒死的哀嚎在他颅骨内回响的尖叫、对自身失控杀戮的憎恶与无法控制的空虚——此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洪口,被疯狂地抽离。
他感觉自己的骨架变得更轻,也更冰冷,像被抽走了最后一点活性的填充物。意识迅速模糊,沉沦向更深沉的黑暗。
而Nightmare的表情则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脸上那种惯常的、带着讥讽与残酷的冷漠略微消退了。随着负面情绪的涓涓汇入,他那墨绿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仿佛注入了星辉——或者说,是燃烧的冥界余烬。他苍白的下颚骨甚至似乎舒展开来,眉骨上方紧张的弧度也得以放松。一股沛然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力量从他体内弥漫开来,驱散了房间内原有的微尘和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具统治力的冰冷。一种餍足的暖流(对他而言)抚慰着他由纯粹负面能量构成的身躯。
“好孩子……”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用指骨蹭过鸠厌光滑的额骨边缘,声音低沉得近乎温柔,“尽管带来些麻烦……但这痛苦的味道……确实精纯。”
这动作极其短暂,温柔亦转瞬即逝。随即,他眉骨上的那丝放松重新被一种更为专注的审视所取代。他紧盯着Dust的状态。
Dust眼窝中的红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尽灯枯般的灰白,原本因疯狂而紧绷的骨架彻底松垮下去,连指尖都无法动弹。过度的情绪被抽离,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虚脱,一种濒临灵魂熄灭的枯竭。他太贪婪了吗?Nightmare并不后悔自己的吸收,这是力量的本源,也是Dust存在的价值之一。但这股能量的枯竭……似乎比上次更加彻底?他指尖再次拂过Dust的臂骨,感受到的是力量流失后的脆弱。Dust是他锋利的剑之一,剑若折断或彻底崩解,不仅是一种损失,更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他Nightmare不需要无用的下属,亦不养无力的废物,但Dust的失控和随之而来的枯竭模式……似乎越来越频繁,程度也在加深。这是他无法掌控的腐朽进程吗?
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并非源自Dust此时的枯竭,而是源于一种对未知失控的警惕,压过了方才吸收时的愉悦,在Nightmare核心深处悄然划过。他当然不会对Dust产生“怜悯”或“心疼”这种软弱的情绪,那与他的本质相悖。那是更深层、更冰冷的东西——作为领袖对一件重要但存在风险、且日渐损耗的危险武器的评估与权衡。
墨绿的目光沉沉地锁在Dust苍白枯槁的骨骼上,房间里重新被寂静统治,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黑暗能量仍在无声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