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殿内药香与沉檀的气息交织,氤氲不散。
沐天玑细致地替昏睡中的父君掖好被角,指尖拂过他日渐消瘦的脸颊,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父君即使在沉睡中,眉宇间也凝结着化不开的忧惧,偶尔含糊的呓语,除了担忧她这个女儿,竟还夹杂着对沐齐柏的歉意。
沐天玑(对不起沐齐柏?)
天玑心中冷笑,这偌大的极星宫,里里外外,明岗暗哨,还有父君这缠绵病榻始终不见好转的沉疴,哪一样不是她那位好叔父的“杰作”?如今这局面,虚伪的究竟是谁?
她敛起心绪,面无表情地走出紫薇殿。
午后的日光透过廊柱,在她粉色的裙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刚踏出殿门,便见一人身着素净医官袍服,背着药箱,正从另一侧的回廊转出,迎面而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来人正是言笑。
他身形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依旧,只是那双曾映着星辉与她笑意的眼眸,如今沉淀了太多她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他见到她,脚步微顿,随即依着规矩,垂下眼帘,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疏离:
言笑“参见公主殿下。”
沐天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最终落在他肩上那沉甸甸的药箱上,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极淡却尖锐的嘲讽弧度。
这药箱,如今装的怕是早已不只是救人的良药,更有她叔父那些见不得光的命令吧?
言笑行礼完毕,正要直起身。
沐天玑却不等他完全站直,便直接开口,声音甜美依旧,却字字带刺:

沐天玑“言医仙如今是叔父座下的红人,事务繁忙,竟还有空亲自来紫薇殿巡诊?真是辛苦了。”
沐天玑“只是不知,你这药箱里,这次装的,是续命的良方,还是……催命的符咒?”
言笑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紧。
他怎能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讽与恨意?他甚至知道得更多——知道纪伯宰无归海府邸中的窥草,是他奉沐齐柏之命动的手脚;
知道那窥草记录下了天玑与纪伯宰在寝殿内帷幔垂落后的暧昧动静(尽管因角度和遮掩,未能记录下最清晰的画面,但那已足够引人遐想)。
知道每当想起那些模糊的记录,他心中那如同毒火般灼烧的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
可他不能说。这一切,他都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辩解。
他只能将这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任由那酸楚与痛楚腐蚀五脏六腑。
他缓缓直起身,抬起眼,迎向沐天玑那双写满讥诮的眸子,脸上竟也浮现出一抹与她相似的、却更显清冷的微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言笑“公主言重了。臣职责所在,自当尽心。”
他语气平淡,随即话锋一转,
言笑“倒是公主,近日似乎将全部心力都系于纪伯宰一人之身。只是不知,他是真想依靠公主您,还是觉得……迎娶一个失势的公主,对他而言,毫无价值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