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万八千六百一十三年夏至,本应是百花争艳、万物繁茂的时节。
洛湘府中,洛霖正在书房批阅水族文书,手边一盏清茶袅袅冒着热气。
忽然,他心口毫无预兆地一阵刺痛,手中茶杯"啪"地一声碎裂,茶水尚未落地便在半空中凝结成无数冰晶,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这是——"洛霖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案几。
整个洛湘府的温度骤降,窗棂上瞬间爬满霜花,庭院中的莲池表面结起一层薄冰。
隔壁房间传来清和的啼哭声。
刚满百岁小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跑下床,害怕的冲进临秀的怀抱中。
临秀匆忙抱起女儿,却发现孩子的额头发烫,小小的身体却冷得像块冰。
"师兄!"临秀抱着清和冲进书房,却见洛霖站在窗前,背影僵硬如石。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窗外满园的莲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那些本该盛放整个夏季的莲花,花瓣一片片凋落,花茎无力地垂入水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更可怕的是,不仅是莲花,院中的每一株植物都在凋零——青草枯黄,树叶飘落,连最顽强的松柏也在迅速失去颜色。
"梓芬..."洛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临秀如遭雷击。
她怀中的清和突然停止了哭泣,睁大那双遗传自父亲的蓝眼睛,伸出小手接住窗外飘来的一片灰色花瓣。
那花瓣在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百花敛蕊,万艳同悲..."临秀喃喃道,突然感到一阵带着花香的悲风穿堂而过,风中似乎有女子轻声的叹息,"师妹..."
"不..."临秀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将清和紧紧搂在怀中。
小女儿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悲痛,乖巧地不再哭闹,只是用小手轻轻拍打临秀的脸颊,像是安慰。
“娘亲……”
洛霖仍然站在窗前,面无表情,但临秀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蓝色的神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上凝结成一朵朵小小的冰花。
"她走了。"洛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真的走了。"
璇玑宫中,润玉正在翻阅典籍,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抬头望向窗外,恰好目睹了一场诡异的景象——璇玑宫花园中那些常年不败的仙花,竟在同一时刻枯萎凋谢!
润玉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
他快步走到窗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昨日还娇艳欲滴的花朵,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失去色彩与生机,花瓣纷纷脱落,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形的浩劫。
百花凋零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六界。
人间正值盛夏,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颜色——田野里的庄稼停止生长,果园中的果实纷纷坠落,山野间的野花全部闭合。
人们惊恐地发现,他们再也找不到一朵鲜花,哪怕是路旁最不起眼的蒲公英,也紧紧收拢了花苞。
天界的蟠桃园也未能幸免。
那些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仙桃树,竟在一夜之间落光了所有叶子和未成熟的果实,枝干枯槁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风霜。
太微不得不下令天界全体素缟,以悼念花神的离去。
九霄云殿前降下半旗,连平日里最热闹的瑶池也寂静无声。
仙官们低声交谈,都不敢相信那位活泼明媚的花神就这样香消玉殒。
"听说是自毁元神..."
"为何啊?花神之位何等尊贵..."
"嘘...据说与水神大婚有关..."
流言蜚语在素白的帷幔间悄悄流传,却无人敢去询问水神本人。
洛湘府已经三日没有开启大门了。
府内一片死寂,连流水都静止不动。
洛霖独自坐在已经结冰的莲池边,手中握着那个装着枯萎花瓣的锦囊,整个人如同一尊冰雕,没有丝毫生气。
临秀抱着清和站在廊下,没有上前打扰。
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
清和似乎也感应到父亲的悲痛,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满园枯败。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最后一片灰色花瓣,轻轻落在洛霖肩头。他缓缓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终于流下了百年来的第一滴泪。
那滴泪落入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再见...梓芬。"洛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