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燕瑜的登基大典,极尽帝国之盛。
金銮殿前,冕旒垂珠,十二章衮服在初升的朝阳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
钟鼓九响,声震寰宇,百官如潮,山呼万岁,空气中弥漫着新朝开启的肃穆与希冀。
这盛大的仪式,宣告大周迎来了拨乱反正后的黎明。
大典之后,论功行赏,安定人心。燕瑜的目光沉静地扫过阶下众人。
“燕彻听旨。”年轻的帝王声音沉稳有力,
“念尔本为皇考嫡脉,秉性纯良,虽遭奸佞构陷,然心志不移。
特封尔为东海王,赐青州东海郡为封邑。东海富庶,鱼盐丰饶,望尔于彼处,安享尊荣,福泽绵长,为大周永镇海疆。”
青州东海郡,那是远离权力漩涡的安乐富庶之乡。
这份封赏,既是对燕彻血脉的承认,也是对赵淑华功劳的回报,更是新帝宽仁与政治智慧的体现。
燕彻深深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与感激:“臣燕彻,叩谢陛下隆恩!定当安守本分,不负圣望!”
燕瑜的目光随即温和地转向曾经的皇后赵淑华:“皇后赵氏,功勋卓著,德行高洁。朕本欲尊奉为皇太后,移居慈宁宫,享天下之养。”
赵淑华却缓缓摇头,面容平静如水,眼中是对宫廷生涯彻底的倦怠与对亲情的无限眷恋:
“陛下厚恩,本宫心领。深宫数十载,荣华如梦,争斗如影。如今,唯愿追随彻儿,于东海之滨,寻一隅清净,含饴弄孙,了此余生。恳请陛下恩准。”
她的选择,是放下至高尊荣,拥抱最朴素的亲情与自由。
燕瑜凝视她片刻,眼中掠过一丝敬意,颔首道:
“娘娘淡泊明志,重情守义,朕心甚慰,准卿所请。”
相较于东海王的安稳,成王燕麒的命运则黯淡无光。
燕瑜的声音转冷:“成王燕麒,依附逆贼,构陷储君,残害手足,罪证确凿!念其宗室血脉,褫夺王爵,废为庶人,圈禁京郊别苑,非诏不得出!”
曾经的野心家,余生将在无形的牢笼中度过。
其生母素贵妃,削去位份,发配皇陵为先帝守陵祈福,青灯古佛了残生。
其母族忠国公府,树倒猢狲散,在雷霆清算中彻底没落。
沈府昭雪,冤屈得雪。
当沈毅将军的昭雪诏书颁告天下,沈菀才真正在宫门前,隔着御道,遥遥望见了高踞于龙辇之上的新帝燕瑜。
阳光刺眼,龙袍上的金线晃得她有些目眩。
那一刻,心中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
有沉冤得雪的悲凉,有父母血仇终偿的释然,但更深处,一丝尖锐的怨怼。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为什么我的父母、待我如亲女的秦二叔,都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然而,她很快压下了这不该有的怨愤。
她比谁都清楚,父亲沈毅的选择,是为朝政安定;秦二叔的选择,是士为知己者死。
他们的死,是黑暗中的火炬,照亮了通往真相的路。
这代价,沉重得让她窒息,却无从指责。
数日后,燕瑜在偏殿单独召见了沈菀。
年轻的帝王看着眼前这位眉宇间带着坚韧与哀伤的遗孤,语气郑重:
“沈姑娘,令尊忠烈,昭雪乃应得之义。朕……欠沈家良多。你可有何心愿?但有所求,朕必尽力满足。”
沈菀抬眸,目光清澈却带着穿透力,她并未下跪,只是深深一揖,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
“陛下,臣女别无他求。只愿陛下……能做一个真正的明君。励精图治,泽被苍生。
莫要辜负了沈毅、秦良,以及所有为揭露真相、还大周朗朗乾坤而付出性命的人。这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她没有提封赏,没有提私仇,只提了这沉甸甸的期望。
燕瑜心头一震,肃然道:“朕,记下了。”
不久后,一道前所未有的旨意震动朝野:擢沈菀为刑部提刑按察使,秩正四品,赐紫袍鱼袋,代天巡狩,巡察天下刑狱!
这是大周开国以来首位获此实权要职的女官!她接旨时,神色肃穆。
她知道,“天下无冤”或许只是遥不可及的理想,但这理想本身,便是照亮前路的明灯。
她要用父亲传承的勘验之能,用双脚丈量大周的每一寸土地,去洗刷尽可能多的冤屈,不负这一身本事,不负那些逝去的英魂。
至于李牧云……她不会原谅他诬陷父亲的罪行,即便他是燕泽的暗棋。
有些血债,注定无法用大义二字抹平。
她会记住,然后带着这份沉重的记忆,继续前行。